想到刚才看见的楚北璃火急火燎的样子,的确是跟往日气定神闲的他大径相庭。
她来皇城司寻他,本是心疼他衙门事忙,不愿意让他折腾着去探望她,这才主动来找他,可没想到,自己的突然出现,竟让他受到如此惊吓。
早知是这般,她就该跟过去一样,让明家兄弟给他传个消息,让他亲自去海棠院找她。
“好了,这是在外面,还是克制些比较好,我有要事要同你说,咱们进去聊?”
楚北璃知道齐瑶是个面皮薄的,看着他们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眼中漾起一层笑意,顺着她的意,答应道,“好,我们进去说。”
说完,楚北璃就拉着齐瑶,二人携手一同走进皇城司。
对于这座传承百年的天子直属衙门,齐瑶也算是颇为好奇。
在来之前,她还在心里猜测着,以皇城司在外的凶名来看,这府衙中的氛围应该是十分森严酷烈,兴许还能听见一两个犯人因为承受不住受刑而发出的惨叫声才对。
可是,当她踏进皇城司,放眼望过去尽是身着赤色锦衣的司卫们埋头在各种案牍中的忙碌身影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因为外界的流言对皇城司的误会还真是颇深。
楚北璃注意到齐瑶脸上露出的讶异神色,嘴角勾着了然于心的笑,出声道,“怎么?看你这表情像是有些失落?是不是觉得我这皇城司不是人间炼狱,让你失望了?”
齐瑶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扭头就朝着他嗔怪的瞪了一眼,道,“这也不能怪我,谁让皇城司在大梁让人谈之色变呢,听说现在京中酒楼中的说书先生在提起皇城司的时候,依然会用‘神见神愁、鬼见鬼怕’来形容,你身为皇城司的大都督,应该知道自己的衙门在京中有多让人避之不及。”
瞅着伶牙利嘴的小丫头,楚北璃眼中宠溺的笑容始终不变,他站在府衙的正中间,为齐瑶指着周围来往的司卫和目之所及的建筑,亲自为皇城司正名。
“皇城司是有凶名,但是它的凶名只是针对对大梁有威胁危害的那波人群,这百年间,死在皇城司刀下的人不知凡几,可是,细细去看就会知道,那些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他们要么是一方巨贪,鱼肉百姓,要么是通敌卖国,危祸我朝社稷,皇城司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不假,但更是维护天下百姓太平日子的第一道防线,世人多是看见皇城司经常抄朝廷官员的家,灭他们的族,却不知,如果没有这把沾血的刀,劈开一切黑暗,将躲藏在阴暗角落中的阴诡小人揪出来,恐怕大梁也不会有这数百年的太平岁月。”
齐瑶听着楚北璃的声音,看向那一道道因为繁忙而匆匆来往于府衙中的司卫,心中在生出敬佩的同时,也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唏嘘。
“皇城司忠于天子,这是自这座府衙建立开始,就一直传承下来的铁律,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衙门如今渐露颓势,也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天子对他们削权,北璃,你说,如果那位当年建立皇城司的能人知道,他所创立的皇城司到最后反而成为天子忌惮的所在,他的后世子孙受到了不公的压迫,他可会后悔自己当年建立皇城司?”
楚北璃沉默了片刻,待再出声时,语气中夹裹着他的真实情绪。
“应该是不悔的吧,皇城司是属于天子的直属衙门不假,可是皇城司真正要护着的是天下万万百姓,这些年皇城司是受到了打压,但是近百年来,我朝百姓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这正是皇城司存在的真正宗旨。”
“当年那位创建皇城司的能人前辈既然能一手组建出这么庞大的衙门,那么以他的智慧,定会料想到有一天,皇城司会因为权势过大而受到压制,可是他依然坚持这么做了,想必是在他的心里,早已将个人的生死与荣辱置身事外,只要大梁边境不再受战火荼毒,大梁的朝堂能够海晏河清,大梁的子民们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就算是要皇城司扛下一切,这里的峥嵘男儿也不会心怀怨怼,因为,他们皆知,自踏进皇城司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自己热爱的这片土地,哪怕是献出自己这条命,也不会躲避退让半分。”
齐瑶感觉到楚北璃手指的颤意,触碰着他冰凉的指尖,她转过身,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替他暖着,柔声问,“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进京的目的为什么是直冲皇城司而来了,因为你在皇城司这个衙门上,看到了跟楚家军相似的地方是不是?”
“越州的数十万军民,就算是明知他们已经遭到当今圣上的不喜,可依然坚定的守在越州,不给北蛮和金帐王庭半点趁虚而入的机会,他们如此尽忠,其实并不是对天子的愚忠,而是对大梁百姓发自内心的忠诚,对吗?”
楚北璃看着齐瑶那双聪慧至极的眸子,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她的一番话熨帖的暖暖的。
他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珍惜的捧着齐瑶精致娇小的脸颊,道,“瑶儿不愧是我的解语花,总是能够看到我内心深处还未来得及讲出来的话,此生有你这样的佳人陪伴在侧,我真是无憾了。”
齐瑶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安慰般的轻拍着他的脊梁,“北璃,不管是你还是越州为大梁的百姓所做的一切,我终相信,有一天世人会知道你们的苦心,所以,有的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试着来依靠一下你身边的人,我们也是可以为你排忧解难的。”
楚北璃回抱着他怀中这娇小的小姑娘,明明怀中的人儿只到他胸口高,甚至还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此刻在她的身上,他却汲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震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