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瞧着叶凝香,继续说道:“一个人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待了七年,除了能见到给他加固封印的国师,还有偶尔偷偷伪装成狱卒的他的下属,他再见不到任何人,任凭是谁,心性都会发生巨大改变的。既要对抗体内翻涌的妖力,又要独自忍受无边无际的寂寞,若不是内心强大,他早就命赴黄泉了!”
叶凝香先前含冤入狱之时曾了解了当时慕夕泽被人关押的地方,那时只是泛起些许同情,虽然心痛却并未真正理解慕夕泽这七年所遭受的苦难。
“自从皇帝寿宴遇见了你,他便一直都在为你而活,尽管知晓你最终的目的是要害他,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帮助你,甚至甘愿为你承受九节鞭刑的苦痛。而你呢,非但不领情,反而给他下了诛心之毒,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顾连城顿了顿,眼中流露的尽是对于叶凝香的责备,“七年前你总觉得公子将你视作复仇的工具,你可知晓他放下一切公务化名小木在凌云峰陪了你半年,你可知晓他将唾手可得的兵权拱手相让才求得先皇开恩放你重回王府?你永远自以为是,永远都不知道公子究竟在背后为你付出了多少!”
原来在那段叶凝香最孤独无助的时光里,一直陪伴她身边的哑巴小木竟是她的夫君慕夕泽。那个温柔体贴,倾尽真心对待自己,甚至让她心生动摇的人,原来真的是她的夫君。
无法接受慕夕泽就是小木的现实,无法接受顾连城狂风暴雨般的陈述,叶凝香的大脑好似被火.药炸得粉碎,几乎崩溃发疯,再无法继续待在顾连城身边,推开房门发疯似的跑出了王府。
他从来都是真心待她,他不是凶手,他没有谋害苏府,是他为苏家人收的尸,是他的意念让她重生。他知道她在害他,他甚至知道她日日喂给他喝的桃花茶里下了诛心之毒,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她活下去的目的,她心心念念想要报复的人到头来竟是始终陪伴自己,守护自己,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原来这么多年都是她的错,是她恨错了人。叶凝香穿过街角,在一处隐蔽处驻足停立,指甲嵌入暗黄色的土墙之中,生生在土墙之上留下数道血痕,口中不受控制地大声呜咽,甚至嚎叫,脸颊因为剧烈哭泣而缺氧的缘故变得苍白泛青。
最后她转过身,失神地斜靠在这土墙旁,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离国最不缺的就是山,随随便便就可寻到个高耸入云的山峰,也就随随便便就可寻到个山洞。
如墨现在就在一个还算宽敞的山洞里,整理着被打成筛子的身体,嵌入身体中的十二支箭已悉数被他拔出,现在他正在小心地清理身上的血迹。
不过他的心思却并不在他的身体上,而是全部投入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或者根本不能再称作为人的怪物,如今斜躺在一处石壁上,满头雪白的头发肆意散落在胸前,六条白色长尾很随意地搭在他的腿上。
如墨叹了口气,好像对眼前这个同他一样的异类很是为难。清理好身上的血迹,如墨穿好衣服,走到慕夕泽身边,坐下身,仔细端详着昏迷不醒的慕夕泽。
都说了让他好自为之,他慕夕泽却偏偏不放手,最终惹怒他,这下好,一个控制不住捏碎了慕夕泽的心脏。
按常理来说,能够要了九尾狐族性命的东西只有来自虚离幻境的一棵亘古永存的桃树的枝干。至于掏心,不过会让慕夕泽疼痛万分,而他的胸口很快就会重新长出一颗心脏,至于他的性命,是断断不会因为被人掏了心而受到半分影响。
明明不该出现什么问题的,可是慕夕泽已经在此处昏迷了整整五日,要不是摸着慕夕泽的身体还有温度,如墨甚至都有种慕夕泽已经死去的错觉。
如墨试探性地将身子朝慕夕泽又靠了靠,如同往常一样摸了摸慕夕泽的额头以及脸颊,见脸颊依旧温热,如墨轻舒了口气。
然而有时事情发生就是这么巧合,当如墨的手掌刚刚触碰到慕夕泽的脸颊还未来得及撤回之时,慕夕泽竟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桃花大眼先是怔怔地望着尴尬万分的如墨,接着斜眼看向依旧紧贴在他脸上的葱嫩般的玉手。
如墨稍稍痴愣,便飞快撤回那只被人抓了现行的手,白皙的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转过身去不敢对视慕夕泽的眼。
“你……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