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史的两个手下一去便是一顿饭的时光。当这两名壮汉从西边儿回来的时候,双双都是面无表情。
他们先向柳溶月施礼,再向宋长史回话:“我俩已经将西边儿林子搜索了个遍。可是并没见什么凶徒。至于苏大人说的那个小屋,那是寻常坟户们巡查山野放置杂物的地方。我俩进去看了一圈。并没有大人所说的绳、椅、药渣。门口也没什么黑色石碑,乱石倒是有一些堆在那里。我们想着,是不是大人看错了?”
柳溶月顿时不依:“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宋长史呵呵一笑:“大人莫急。我这两个属下当差多年,虽然勉强算得诚实谨慎,但是必然不如大人明察秋毫。这样吧,此刻天色尚好,道路不算难行,不如咱们一同过去再察如何?”
柳溶月有些害怕再碰到那两个黑衣杀手,有些含糊地看向苏旭。
苏旭料想有送宋长史陪着不会出事,他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咱们就一起过去瞧瞧。”
从六角凉亭向西边山脚走去,柳溶月觉得自己并非如想象中那般认识道路。
初夏林密、草木葱茏,虽然看着殷山的方向是对,但是这里并无明确小径,多时都需踏草木而行。走着走着,她自己都有些含混了: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跑来的那条路?
齐肃纵然是看惯脚印的猎户,无奈这半天宋长史的随从在周围辗转搜索,地上鞋印复杂。齐肃也已束手无策。宋长史的随从倒是认路,经过那二人有意无意地指点,一行人终于慢慢走到殷山脚下。
分开草木,果然有一座小小木屋,两个随从快走两步,推开屋门。
柳溶月就见屋里满当当笸箩、扁担、斧头、水桶,各种杂物不一而足,但是这里并没有什么椅子、麻绳,屋子中间的立柱也糟朽不堪,上面长着绿霉,似乎是长久没人碰过了。
柳溶月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地面上乱七八糟,但是绝无什么草药渣!
众人见了屋里的情景,齐齐看向柳溶月:那意思……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柳溶月还不死心,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小屋,屋门之外虽有乱石数处,可是哪里有什么黑色的石碑?
柳溶月顿时愣在当场:“不会啊!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把这里重新布置了!”
宋长史听了这话几乎要笑:“大人啊,座荒野破房谁会布置?这些泥渍、水渍如何布置得来?自大人说在这里查到线索到你我同来这里勘探,才过了多少时光?要布置也来不及啊。”
诗素从小收拾家务,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样家什,果然见污印和东西严丝合缝,显然是长年累月的积灰。
王话痨以前是茶馆伙计,见得人多,他在屋里转转,觉得这些东西,倒是林子里行走之人用得上的。
齐肃走到门口,围着那会“变脸”的石头转了一圈儿,看石头根处杂草丛生,要说这屋里的东西是歹人匆匆换了布置,虽然为难,好歹还能做到。但这门口的石头周边蔓草缠绕,若非春来草生的时候即是长成这个样子,仓促移动石头,定然会露出马脚。
再加上宋长史说话入情入理,众人不由再加几分相信。
柳溶月依旧不信:“可是我真看见了!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宋长史含笑劝道:“大人莫急。大人是读书世家公子、生长之处尊贵,大概少来荒郊坟地,刚才雷鸣阵阵、天色不正,您独个儿立在野外,又破案心切,只怕是心思焦急乃至见了幻象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宋长史忽而满脸严肃:“你们不知道,荒郊野外、人烟稀少,又是坟茔之地,每逢阴天下雨之夕,偶尔妖狐作祟,幻象迷人也是有的!幸亏苏大人是进士官身,有文曲星庇护,只是被小小捉弄而已。这要是碰上个普通百姓,还指不定如何撞邪呢!”
柳溶月虽让宋长史说得毛骨悚然,可是她依旧觉得哪里不对:“不……不是吧,我明明看见的……”
可她再看身边众人,就觉得从王话痨起,各个都以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们好像都相信了宋长史的说辞。这辈子从没如此百口莫辩,柳溶月急得都要跳脚儿了:“不!我没害怕!也没焦急!我是真的看到了……”
然而,她就觉得此刻的宋长史以一种特别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这家伙捻须微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眼看着事实俱在,人家摆明已经懒得再和自己再费口舌。
正在柳溶月急到面红耳赤之际,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苏旭。
然而即在此时,众人听到远远官道之上蹄声乱响。很快,几匹快马朝他们飞奔过来,马上骑手穿的都是宛平县衙役的服制。为首一人,正是宛平县的吴班头。
吴班头远远看见自家大人在此,立刻勒住坐骑、翻身下马,他满脸急切:“大人让小的好找!得亏您跟赵县丞那里留下了去处,要不然出了这等紧急公务,小的还真不知要去哪里寻找大人!”
吴班头对柳溶月抱拳拱手:“大人,玉贞公主得了皇上圣旨,这就要进京回府邸养病。公主启驾在即,咱们宛平官员需去跪送。大人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