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剿灭刘景宣等宦官的叛乱后,京畿附近的藩镇们蠢蠢欲动,对朝廷威逼日甚,更为过分的是屡屡上表,表章中骄狂不逊。
前些日子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上表,其文大略是,大唐皇帝尊极九州,对内屠戮忠心侍宦,宠信奸臣,是非不分;对外藩镇赏罚只观强弱,见人势衰就兴兵讨伐,若气盛就强加恩赏罚,然军情易变,戎马难羁,京畿百姓日后怕是要因为天子昏聩而再遭涂炭,若京城不守,天子不知又要飘零何处了。
对于此等肆无忌惮的嘲讽,皇帝李晔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上次朝廷贸然兴兵讨伐,结果大败。这次在皇家天威和自身安危中,李晔明智选择了后者。
朝廷对藩镇们连发多份安抚诏令,与这些骄横藩帅们虚与委蛇,尽量拖着时间,目的就是遏制他们出兵的时间和步伐。这一招果然奏效,朝廷虽然没有处罚杜让能等人,但是面对朝廷这般低声下气对待自己。
藩帅们飘飘然了,加之冬日酷寒,下了好几场大雪,出征讨伐士卒们大多不愿,粮草辎重也是耗费甚巨。
李茂贞等人密谋着,他们冬日里好些整顿编练兵马,囤积粮草辎重,待到开春后,天气转暖时候再出兵长安。
朝廷这边一方面大力操练新军,重新编练组织神策军,争取在漫漫冬日里将禁军的战力再上一个台阶,不至于面对藩军一溃就散,起码有一战之力。
这另一方面就是寻求外援了,现今天下大乱,藩镇割据,各地藩镇既不听调又不听宣,相反稍有不满就对你朝廷亮起刀子。
朝廷掌控京畿之地,在这关内道还是有些影响力和号召力的。
除了李茂贞、王行瑜这些反贼,关内道西北处,驻夏州的定难军节度使李思谏和驻鄜州的保大节度使李思孝以及泾源节度使张鐇。
这些藩镇都在朝廷的可控范围内,对朝廷每年或多或少都有贡赋,保持着起码的恭敬。可是李晔同朝臣们商议分析着,若是叫这些藩镇兴兵助军讨伐,恐怕他们会推脱拒绝。
李茂贞、王行瑜都是强藩,地盘大,军力强劲,这些藩镇作壁上观多好,傻子才会听从朝廷诏令助军讨伐,平白损失自家兵力还会与李茂贞这些人交恶。
这些实力弱小的藩镇对朝廷恭敬,可对朝廷也帮不上忙,至于强藩,不少人朝臣们建议,当去中原寻求东平王朱全忠的帮助。
东平王朱全忠出身于黄巢叛将,归正朝廷之后多次征讨叛贼,立下赫赫战功,若是朝廷下诏请他出兵,必可解京师安危。
不过出乎朝臣们意料的是,天子听见朱全忠的名字就一脸厌恶嫌弃,着实让人一头雾水。当然朝廷中也有一些明智之士,这朱全忠虽然表面对朝廷恭敬,但也仅此而已,实则十分不屑。
况且此人在汴梁之地的残暴酷杀,京师中不少人也有所耳闻,现今朱全忠在对山东的朱家兄弟大肆用兵,肆意吞并地盘壮大实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子在否决了求援朱全忠的建议之后语出惊人,提议向河东李克用求援,这着实让朝臣们惊掉了下巴,连呼不可劝阻。
李克用蛮夷也,从他爹起就跟着造反大唐,若非黄巢之乱给了沙陀人机会,让他们匡扶社稷立下大功,李克用何德何能入郑王宗谱,被赐以国姓。
不得不说,在大唐朝臣们心中,朱全忠是忠臣的代表,李克用反之,割据河东,屡次对朝廷不敬。
即便不少朝臣们反对,天子还是力排众议,定下向河东李克用求援之策,并且特别派出了新晋北司红人张承业出使河东求援。
李晔对张承业当真是恩宠至极,在他看来,中枢朝廷人才凋零,人心各异,唯独这张承业忠心不二,且能力卓群,是他手头重用的第一号人选。
新年伊始,张承业出任正使,河东进奏官弘尚作为副使,为中间的搭桥接线人,使团一众三百多人历经一个多月长途跋涉便来到了晋阳。
听说太师李克用亲自率兵在前线邢州作战,战事未明,短时间内回不来晋阳,张承业便拍板决定去往邢州前线来面见这李克用。
……
邢州位于太行山脉南段东麓,东以大运河和山东相望,西依太行山和河东毗邻,四通八达,乃是战略要地重镇,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的邢州被围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城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深壕壁垒,且扎下军营,重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