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在殿外高宣,一威武将军大跨步走进来,他对着皇帝恭敬施礼道:“臣李筠参见陛下。”
李晔问道:“李筠,朕叫你去查抄崔昭纬的宅邸,可有什么收获?”
李筠拔高了声量,似乎想要大殿之内所有人的人听到:“回陛下,臣率兵查抄崔昭纬宅邸收获不小,查获了其与北司多名权宦交往的书信,更为重要的是臣查获了崔昭纬同其族弟崔构的书信往来。”
本就跪着的崔昭纬整个瘫软在地,他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尖叫道:“你居然敢查抄我的宅邸?”
李筠嘴角一撇,不屑道:“查抄宰相宅邸没有确凿的凭据我怎能随意查抄,骆全瓘逆党已有多人指证于你,说你与那骆全瓘平日里勾结最深。”
上首的李晔也是发了话:“是朕发密敕让李筠率兵查抄你的宅邸的,以求能够拿到更加确凿的证据。”
崔昭纬灰败着低下了头颅,对皇帝的毒辣手段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居然趁着他上朝的时间暗自查抄他的宅邸,是不给他任何一点翻案的机会啊!
李晔道:“那些书信在何处?呈递上来。”
李筠恭敬回礼,一招手两名甲士抬着一个木箱子就走了进来,箱内装着书信不下百件。李晔特意把崔昭纬与崔构交往的书信分发给了众宰相们,同这些重臣们一起阅看。
崔构是何人,也是清河崔氏,崔昭纬的族弟,现为静难节度使王行瑜麾下的行军判官。当朝宰相与一名藩帅属官如此密切频繁的书信来往,这其中可琢磨的事情就多了。
果不其然,阅看书信的宰相脸色越发阴沉,就连李晔本人看着也是触目惊心。封建社会,辅弼之臣本该是皇帝的附庸,秉承着皇帝的意志恪尽职守。
可观书信,这崔昭纬,堂堂的朝廷宰相,还是元辅,居然奴颜婢膝去附庸一个藩帅,明为朝廷宰相,是为藩镇耳目,朝廷机事,悉以告之。
崔昭纬为掌握朝政权力,不惜引强藩为援,如此能铲除异己,强化自己的权力。书信中言明了,静难节度使对当朝天子极度不满,有意推翻天子另立新主。
可是他王行瑜终究是藩镇外臣,若是直接出兵干预,别家藩镇必不罢休,反倒给了他们联合讨伐自己的机会。
所以这废立皇帝的事宜,还是要靠唐廷内部的北司南衙来办。书信中崔昭纬也没有明确答复自己要参与废立皇帝之事,但是言辞中对李晔也是颇为不敬。
众宰相越读越是心惊,看着崔昭纬的面孔也是越发的陌生可怖,一个饱读圣贤书的进士文臣,被权力侵蚀着连最起码的忠君爱国都忘了。
与此人同为官,简直就是他们的耻辱。
崔昭纬将头颅深埋在地上怎么也拔不起来,私密书信被公开,他的心理有着极大的创伤,极度的羞耻和无尽的悔恨毒害着他的心。
他现在只求一死以求速速的解脱。
崔胤也是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族兄,幸亏他没有出头为其求情,勾结藩臣证据确凿,一旦公布出去,他们清河崔氏遭受着无尽的耻辱。
老臣杜让能也在百官之列,他现在被贬司户,其中崔昭纬的推波助澜起了很大的作用。杜让能为人清正,在方才刘崇望痛斥崔昭纬的时候他一直默不作声,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
可当他也看到这些书信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杜让能双目喷火对崔昭纬怒骂道:“崔昭纬,你真乃小人一个,托崔构之要事,连王行瑜之计画,胁逼君主,妄为臣子。”
随着杜让能的声讨,群臣们也是疯狂唾骂着,论文人的口才,这些人的唾骂之词居然没有一个重复的,言语犀利毒辣,崔昭纬整个人都蜷缩一团,再无颜面苟活人世。
许久,皇帝李晔终于开口定调:“朕以恩泽者帝王之雨露,刑法者邦国之雷霆,无雨露则万物不荣,无雷霆则万邦不肃,朕体天道以化育,遵王度以澄清,宰相崔昭纬罪既昭彰,理难含垢,念其进士出身,宜体含怀,谴使归家赐其自尽。”
李晔最后的处罚只是令崔昭纬自尽,并不牵连其家人和族人,雷霆和怀柔手段并行之,群臣皆颂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