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在御座上静静看着下方众臣的神态动作，他们的神色清晰可见，一览无余。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后世孩童顽皮时候在课时课桌下自以为掩藏极好的那些小动作，实际上看台上的老师们都十分清楚，只不过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杜让能的主动请死在殿内多数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皇帝还有什么理由不肯点头答应，甚至有些人阴暗想着，杜让能此举就是给此时左右难堪的皇帝一个台阶下。

杜让能真是个忠厚人呐……

李晔心中萧瑟万分，但胸中却始终有一份意气存在，他不愿泯灭良心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牺牲掉自己的这个肱骨老臣，尤其是其还甘愿为自己赴死的情况下。

百官希冀的眼神看着皇帝，想在皇帝的脸上看出一丝松动，这样就能够齐齐山呼万岁，给皇帝足够的台阶下。

可李晔终究让他们失望了，皇帝的脸色依旧冷肃，他走下御阶亲自扶起了杜让能和声安慰着：“征讨岐藩是朕一意促成的，战败的过错不在卿家身上，朕不愿杀卿以求和于李茂贞。”

“陛下……”

杜让能感动得痛哭流涕，他再度跪地，语气哽咽道：“为我唐室安危，微臣求死无怨无悔，求陛下准了吧……”

岂料李晔再度扶起杜让能，死死把住他的双臂脸色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没有朕的命令，朕不准你死，贸然征讨岐藩是朕举措失当，朕之责也，李茂贞若真要复仇，就对朕动手吧……”

百官大惊，神色无比惊恐，齐齐跪下高呼：“陛下，万万不可，皆是臣之罪过。”

他们都觉得皇帝疯了，杀了杜让能就可以解决掉藩兵攻打京阙的问题，可皇帝一直执拗着不允，这样做值当吗？

宰相崔昭纬趴伏在地，低垂在地面的脸上铁青无比，为了保下杜让能，皇帝居然主动揽责，他的心里滋生了极端的妒意和杀心。

而宦臣刘景宜等人的神情同样阴沉无比，说好听点的皇帝是性格刚强，难听点就是固执，不知变通，太过偏执了。

自皇帝大病了一场后，性子和行事作风完全不同，这让他们这些内臣都摸不准头脑。因为按照皇帝以前的性子，他会痛哭流涕一番然后将杜让能忍痛推了出去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