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山川神祠皆种松柏,潜以为非礼,皆废坏烧除,取其松柏为舟船,惟不毁禹王祠及汉武帝祠。又禁民作巫祀。于是蜀无淫祀之俗,教化大行,有木连理、嘉禾、黄龙、甘露之祥。”
王潜之所以如此果断地禁绝“鬼道” “淫祀”之俗,无疑是意识到了这些地方信仰里面潜藏的反中央政权的因素,和动乱危险。
史载,司马氏平定蜀地叛乱后,在蜀地有组织、有计划地大肆破坏了大城中的一部分高等级或核心建筑,并将代表蜀地传统文化和民间信仰的石犀推到、掩埋。可以想见,这对当地土著居民的认祖归宗心理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打击,其性质与“剖棺、戮(或焚、鞭)尸”的“发墓”行径相同,根本动机就是要通过这种强有力的手段惩罚敌对方,实现“心理征服”与“厌气破势”之政治目的。
沈腾知道这些东西最有效,暴力破坏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好的效果,但他却不敢放手去做,因为此时的南中,此时的蜀汉,条件还不具备。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也是他要强调给朱武的——
“对于蛮族,打,一定要打得够狠,打得他怕,骨子里怕。但给,一定要给得够多,给他的,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朱武对这句话表示不理解。
当然,前半句是理解的。
就如同这次,兴古城虽然遭遇前所未有的兵乱与损害,但蛮人一战而损数千青壮汉子,却更是一种难以承受之重,很多小一点的部落,将一蹶不振,就此消失。或者依附于其他部落而求活,或者就凋零在山林之中了。
这是“打”的结果。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兴古郡的蛮人们,见到汉人都得低头绕道走,从骨子里害怕了——这,也是打的结果。
后半句,“给”,给什么?
沈腾不得不给他解释——
“蛮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物质生活,稳定的收益,甚至也包括教育、医疗等。我们要培养一批先富起来的蛮族部落。”
沈腾拍了拍朱武的肩膀,道:“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沈腾这不自觉地走上了诸葛亮治蛮的老路子。
诸葛亮的招式朴实无华,毫无巧妙之处,主打的,就是一个“实在”,让一分部蛮酋首先富裕起来,起到南中的压舱石作用,至少保证南中不会硝烟四起,成为蜀汉政权的累赘。
但沈腾理想中这“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可不仅仅只有蛮酋豪门,他更希望有很多普通蛮族人参与其中。
作为后世来人,沈腾很多想法会远远超越诸葛亮的基本思路。
事实早已经证明了,诸葛亮的让极少数人富起来,其实后果并不理想,当强权如厮的他去世的消息传来南中,蛮人的骚动便成汹涌之势,沸腾开来,不可遏制。
所以,沈腾希望如果有机会的话,将诸葛亮治蛮政策进行升级迭代,让更多南中人富裕起来,稳定地生活。
想法很好,但兴古郡百废待兴,诸多工作毫无头绪,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
“好吧,‘沈氏的改革’,就从兴古郡开始!”
听了沈腾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规划后,朱武眼前一亮。
其实朱武他们对于蛮人,也并没有所谓的世代相传的刻骨仇恨,既然生在蛮族遍地的南中,如果不和蛮族搞好关系,你自己的家族也别想发展壮大。
他们这些豪门望族,很多财富其实就来源于蛮族人的劳动贡献。这是好听的说法,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来自对南中蛮人的盘剥。
只是这一次,兴古城确实被残害得够狠,所以,一提起蛮人来,朱武的心里便满是恨意,巴不得一刀将所有蛮人都砍死拉倒。
不仅是朱武,估计现在兴古城里,你随便抓住一个汉人,问他,他的回答都是一样。
但朱武毕竟不一样,他是朱氏的族长,是兴古郡的郡尉,平台不一样了,心胸和视野都不同于常人。
沈腾话音未落,朱武便已经知道沈腾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向沈腾一拱手,道:“朱武谨受教!请公子放心,朱武省得如何做了。”
沈腾淡然一笑,点点头,举起酒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南中治理,是一篇大文章啊,希望郡尉能认真思量。”
沈腾说的是大实话。
小到小小的兴古城,中到不大的兴古郡,大到整个南中的治理,要想取得好的效果,非举全国之力,不足以保证成功。即便举全蜀汉之力,能否成功,也都是个未知数。
未知数,不代表就不要去做。
后世太祖爷爷有一句至理名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任何事情,你不去做,便一定没有结果。想千想万,不如迈出结结实实的第一步。
南中七郡,各有各的特殊性,也各有各的特色,当然也各有各的发展方向,沈腾希望能够在兴古郡这个小一些又相对偏远的郡,做一做实验,最好能够做出一篇好文章来,算是为自己的“南中改革”打个样吧。
当然了,即便试验不成功,对于整个南中来说,也无伤大雅。
假若没有沈腾的介入,兴古郡的局面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蛮族人将迎来汉人强烈的报复行动,蛮汉关系将会更加糟糕。
所以,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即便试验再如何不成功,总还不会回到那样糟糕的局面。
南中共有七郡,若有三个郡率先作出表率来,成功了,整个南中,分而治之,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继而带动更多的人富裕起来,并不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