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趣时合变。嗟乎!是乃所以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
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寿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呜呼!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以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余人乎?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称雄书以为胜《周易》。《易》不可胜也,芭尚不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其于为雄,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所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
深父讳回,本河南王氏。其后自光州之固始迁福州之侯官,为侯官人者三世。曾祖讳某,某官;祖讳某,某官;考讳某,尚书兵部员外郎。兵部葬颍州之汝阴,故今为汝阴人。深父尝以进士补亳州卫真县主簿,岁余自免去。有劝之仕者,辄辞以养母。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于是朝廷用荐者以为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书下而深父死矣。
夫人曾氏,先若干日卒。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幼。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深父某县某乡某里,以曾氏祔。铭曰:
呜呼深父!惟德之仔肩,以迪徂武。厥艰荒遐,力必践取。莫吾知庸,亦莫吾侮。神则尚反,归形此土。
叔父临川王君墓志铭
孔子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固有等矣。至其以事亲为始而能竭吾才,则自圣人至于士,其可以无憾焉一也。
余叔父讳师锡,字某。少孤,则致孝于其母,忧悲愉乐不主己,以其母而已。学于他州,凡被服、食饮、玩好之物,苟可以惬吾母而力能有之者,皆聚以归,虽甚劳窘,终不废。丰其母以及其昆弟、姑姊妹,不敢爱其力之所能得;约其身以及其妻子,不敢歉其意之所欲为。其外行,则自乡党邻里及其尝所与游之人,莫不得其欢心。其不幸而蚤死也,则莫不为之悲伤叹息。夫其所以事亲能如此,虽有不至,其亦可以无憾矣。
自庠序聘举之法坏,而国论不及乎闺门之隐,士之务本者,常诎于浮华浅薄之材。故余叔父之卒,年三十七,数以进士试于有司,而犹不得禄赐以宽一日之养焉。而世之论士也,以苟难为贤,而余叔父之孝,又未有以过古之中制也,以故世之称其行者亦少焉。盖以叔父自为,则由外至者,吾无意于其间可也。自君子之在势者观之,使为善者不得职而无以成名,则中材何以勉焉?悲夫!
叔父娶朱氏,子男一人,某;女子一人,皆尚幼。其葬也,以至和四年祔于真州某县某乡铜山之原皇考谏议公之兆。为铭,铭曰:夭孰为之?穷孰为之?为吾能为,已矣无悲!
虞部郎中刁君墓志铭
刁氏于江南为显姓。当李氏时,君曾祖讳某,甚贵宠,尝节度昭信军,卒,葬昭信城南。皇祖讳某,亦尝仕李氏。归朝廷,以尚书兵部郎中直秘阁,终真宗时,其墓在江宁牛首之北。后秘阁再世不大遂,然多名人,在世议中。尚书屯田员外郎讳某者,葬丹徒,于君为皇考,故君为丹徒人。
君讳某,字某,尝举进士,不中,遂用皇祖荫仕州县,以尚书虞部郎中知广德军,归,卒于京师,年六十一。后卒之若干日,治平二年二月十五日,葬丹徒乐亭村。
君敦厚谨饬,治内外皆严以有恩。所居官,举其治,以此多荐者。初娶孙氏,后娶郭氏,封金华县君。有六男子:珉,试将作监主簿;璹,守某县令;次玘、瓌、玣、珣,为进士。三女,长嫁尚书屯田员外郎梁昱,余未嫁。铭曰:
刁氏南祖,奋功以武。诒禄于孙,有蔚其文。君以祖芘,厥艰初仕。祗载不惰,有荣于位。徂相名原,窾此新宫。筮云终吉,铭告无穷。
王会之墓志铭
君讳逢,字会之,姓王氏,太平州当涂县人也。尝举进士,不中,去以所学教授。于是苏州士人从转运使乞君主其学,学者常致数千百人。君所奖养成就者多矣,乃始以进士起家,权南雄州军事判官。归,试判超等,补袁州军事判官,留为国子监直讲,兼陇西郡王宅教授,李某行内修谨,君盖有力焉。岐国公主既嫁,为君求迁,有命矣,君辞焉,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