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先生文集卷四十四 札子

臣今日具表乞罢政事,方屏营俟命,而吕惠卿至臣第,传圣旨趣臣视事。续又奉手诏,还臣所奏,喻以“天下之事,尽力固可成就,以卿所学,不宜中辍”。俛听伏读,不胜蝼蚁区区感慨恻怛之至!臣蒙拔擢,备数大臣,陛下所以视遇,不为不厚矣,岂敢轻为去就?诚以陛下初访臣以事,臣即以变风俗、立法度为先。今待辠期年,而法度未能一有所立,风俗未能一有所变,朝廷内外诐行邪说乃更多于乡时,此臣不能启迪圣心以信所言之明效也。虽无疾疢,尚当自劾,以避贤路。况又昏眩,难以看读文字,即于职事当有废失。虽贪陛下仁圣卓然之资,冀凭日月末光,粗有所成,而自计如此,岂容偷假名位,坐弃时日,以负所学,上孤陛下责任之意?伏望陛下哀怜矜察,许臣所乞,毋令臣得要君之嫌,重为流俗小人所毁。臣不胜祈天俟圣激切之至!取进止。

答手诏令就职札子

臣累奏乞解机务归田里,伏奉手诏,令臣无复有请。祗服圣训,便宜就职。然臣所以致身许国,正欲行事君之义而已,若致身于辱殆之地,以累陛下知人之明,而令天下后世讥议及国,则非臣所学事君之义也。昔仲山父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故宣王有任贤使能中兴之功。臣既不自知,又昧于知人,信己妄行,以至今日,免于大戮,实陛下天地父母之赐也。若犹冒恩,不即自弛,终恐伤陛下保全臣子之仁,是以不敢。伏望陛下哀臣恳至,特赐矜许。臣无任瞻天祈恩激切之至!取进止。

答手诏留居京师札子

臣伏奉手诏,欲留臣京师,以为论道官,“宜体朕意,速具承命奏来”。臣才能浅薄,误蒙陛下拔擢,历职既久,无以报称。加以精力衰耗,而咎衅日积,是以冒昧乞解重任,幸蒙圣恩已赐矜允。而继蒙恩遣吕惠卿传圣旨,欲臣且留京师,以备顾问。臣窃伏惟念父子荷知遇,诚不忍离左右。既又熟计,论道之官固非所宜,且以置之闲地,似为可处。陛下付托既已得人,推诚委任,足以助成圣治。臣义难以更留京师,以速官谤。若陛下付臣便郡,臣不敢不勉。至于异时或赐驱策,即臣已尝面奏,所不敢辞。伏望圣心特赐矜察,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征营之至!伏取进止。

辞仆射札子三道

臣伏奉制恩,以提举修撰《经义》了毕,特授臣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食邑实封。承命惶怖,已曾面辞,宣喻稠迭,未垂听允。伏念臣特蒙陛下知遇任使,实以稍知经术。叨尘非一,每愧无功。更以训释微劳,过受褒迁殊礼。格之公论,孰以为宜?况在私诚,尤难安此。伏望陛下俯昭悃愊,特赐哀怜,追还误恩,以保危拙。谨具札子陈免以闻。

臣近具札子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区区所陈,备出肝膈,重烦睿训,以惧以惭。伏念臣蒙恩自外召还,复得与闻政事,智衰耄及,筋力弗支,仰惟骏德之日跻,深惧薄材之难副。虽未敢以妨贤自弛,顾岂宜以非分妄迁?赏浮于劳,实累国体,岂惟私义所不敢安?伏望圣慈深以保全臣子为念,早赐追还成命,以允中外论议之公。谨再具札子陈免以闻。

臣近累具札子辞免恩命,伏蒙圣慈特降诏书不允者。睿训丁宁,岂宜逋慢?顾惟恳款,实有可矜。干忤天威,良非获已。伏念臣出于孤远,遭值圣时,弱力而重任,薄功而厚享。夙兴夜寐,深惧颠隮,岂敢非分,更叨殊奖?且方陛下发明经术,启迪人材,而臣偶以乏人,遂当器使。遗经残缺,既不易知;圣学高明,又难仰副。虽已强颜应诏,实恐难以颁行。岂意天度,包荒藏疾,褒崇奖励,在所难胜。隆儒尚学,诚陛下盛德;量能知分,亦臣之私义。伏望圣慈俯照诚悃,以其终难昧冒,早赐追寝误恩。谨三具札子陈免以闻。

乞宫观札子五道

臣某顷被召还,复污宰司,行以亢满易隳,事以衰疾多废。幸蒙恩释重寄,尚兼将相之官。自惟忧伤病疚之余,复当辞剧就闲之日。过叨荣禄,非分所宜,黾勉方州,亦将不逮。故因赐对,辄预奏陈,俟到江宁,须至上烦圣虑,乞以本官外除一宫观差遣,于江宁养疾。过蒙眷奖,喻以毋然,非臣糜殒所能仰称。而臣自离阙庭,所苦日侵,目眩头昏,背寒膈壅,加之喘逆,稍劳辄剧。若非蒙恩许免藩任,且令休养,即恐瘳复无期。辄敢昧冒天威,具陈前日悃愊。伏望陛下特垂睿听,俯亮愚诚,早赐矜从,使得宁济。即异时稍堪驱策,誓复罄竭疲驽。臣无任。

臣某近输悃愊,仰丐恩怜,干忤天威,方怀忧畏。伏蒙圣慈特遣使人赉赐训敕,谕以至意,抚存顾念,逮及存没,负荷恩德,无以胜任。瞻望阙庭,唯知感涕。然臣之恳恳,实有可言。伏念臣抱疾以来,衰疲浸剧。若黾勉从事,必不能上副忧勤,而应接之劳,适足以自妨休养。又地闲禄厚,非分所宜。圣心虽示优容,臣终难于叨昧。伏望陛下俯垂烛察,早赐矜从。他日苟获夷瘳,余年敢辞驱策?臣无任。

臣某比因冯宗道还阙,已具输区区蝼蚁之情。继蒙抚存,曲赐训谕,臣诚惶诚感,已具表称谢以闻。窃惟天慈终始眷怜,故欲赋以厚禄,示以优礼。不然一州之守,岂忧付属乏人!臣忧患余生,加之疾病,喘焉朝夕,难冀久存。陛下所以爱臣,何啻天地父母。令臣多尸廪赐,重贻亢满之殃,岂若赐以安闲,使有宁瘳之福?伏望深垂简照,早赐矜从。他日旅力复可驱驰,敢不致死以图报效!臣无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