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

受之时,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武王大会诸侯誓师往伐,以倾受之否,故命之曰“泰誓”。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犠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有罪不妄赦,无罪不妄伐。其志在乎克相上帝,宠绥四方而已,何敢越也?孟子曰:“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盖有罪于此,而不能相上帝以伐之者,武王之所耻也。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群后以师毕会。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

“弗克若天”,非所谓奉天。“流毒下国”,非所谓惠民。

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天其以予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

天意其以我为天子而治民,我得梦合于我卜;是重迭有休美吉祥,若加兵于商纣,必胜矣。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虽有周亲,不如仁人。

指微子而言,谓微子之徒以纣为无道而周有道,故去纣而归我。此所以纣虽有至亲而不如我之获仁人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必往,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

自,从也。天之所视,从我民之所视;天之所听,从我民之所听。谓民视听于周家,天必从之,以有天下。民有过乃在于己,岂可不伐纣以正百姓乎?今我所以必往伐纣也。此武王以天下自任乎!“在予一人”,盖以其身任天下之责;不如是,不足以为天吏也。

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勖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不迪,谓不迪果毅也。

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

以其车载则称乘。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

与邑交则曰“郊”。

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钺,所以诛;旄,所以教。黄者,信也;白者,义也。诛以信,故黄钺;教以义,故白旄。无事于诛,故左杖黄钺;有事于教,故右秉白旄。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功多厚赏,前《誓》已言;此不再言,而独言“有戮”者,军事以严终,亦“威克厥爱”之意。

安石考本篇岁月为:正月初三癸巳,武王步自周,于征伐商。二十八日戊午,渡孟津。二月辛酉朔,甲子杀纣。其年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三日哉生明辛卯。四月十九日丁未,祀于周庙。越三日庚戌二十二日,柴望。

武王伐殷,往伐归兽,识其政事,作《武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军行战车用马,任载之车用牛。服,乘用也。急于偃武如此,见以兵定天下非其本心也。

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呜呼!群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

归之之谓主,萃之之谓聚,藏之之谓渊,养之之谓薮。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

仁人,微子之徒也。武王以微子之来归,而知纣之可伐。

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

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

旅,众也。

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

式者,在车所行之礼也。

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惇厚其信,使天下不趋于诈。显明其义,使天下不徇于利。崇德使人知所以尚贤,报功使人知所以劝忠。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武王杀受矣,而不为商立后,以统承先王,修其礼物,则是遇商不仁、无礼无义也。箕子尝为商之大臣,尚可以言之乎?武王立武庚,则是遇商仁且有礼义,此实箕子所以言也。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致礼然后问,故先言“王访于箕子”,而后曰“王乃言”。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致礼以问然后告,故于是箕子乃言。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皇极立本,三德趋时。“向”者,慕而欲其至。“威”者,恶而欲其亡也。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自天一至于天五,五行之生数也。以奇生者成而耦,以耦生者成而奇;其成之者皆五,五者天数之中也。盖中者所以成物也。道立于两,成于三,变于五,而天地之数具。其为十也,耦之而已,盖五行之为物,其时其位,其材其气,其性其形,其事其情,其色其声,其臭其味,皆各有耦。推而散之,无所不通;一柔一刚,一晦一明,故有正有邪,有美有恶,有丑有好,有凶有吉;性命之理,道德之意,皆在是矣。耦之中又有耦焉,而万物之变遂至于无穷。其相生也,所以相继也;其相克也,所以相治也。水言润,则火燥;土溽、木敷、金敛,可知也。火言炎,则水洌;土蒸、木温、金清,可知也。水言下,火言上,则木左、金右、土中央,可知也。木言曲直,则土圜、金方、火锐、水平,可知也。金言从革,则木变、土化、水因、火革,可知也。土言稼穑,则水之井洫、火之爨治、木金之为器械,可知也。所谓木变者何?炳之而为火,烂之而为土,此之谓“变”。所谓土化者何?能燥,能润,能敷,能敛,此之谓“化”。水因者何?因甘而甘,因苦而苦,因苍而苍,因白而白,此之谓“因”。火革者何?革生以为熟,革柔以为刚,革刚以为柔,此之谓“革”。金亦能化,可以圜,可以平,可以鋭,可以曲直;然非火革则不能自化,故命之曰“从革”也。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明作晢,聪作谋,睿作圣。

以五事分别配五行。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

析之,烝之浮浮,后稷肇祀,庶无罪悔。后稷树艺五谷,遂以肇祀;以祀教敬,则民不苟也,故祀次之。器利用足,故司空次之。食足用利而教兴焉,故司徒次之。刑以弼教,故司寇次之。所以相交际者不可废,故宾次之。所以相保聚者不可废,故师又次之。宾者,非独施于来诸侯通四夷而已也,乡使相宾。师者,非独于征不庭、伐不顺而已也,杀越人于货,愍不畏死,不待教而诛之。食、货、祀、宾、师,称其事,通乎下也。司空、司徒、司寇,称其官,制乎上也。正法度,敷教制,刑必自其上出。

“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

历者,所以纪数。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

《诗》云:“载色载笑,匪怒伊教”,而康而色之谓。

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尊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有极之所在,吾安所取正?取正于天而已。我取正于天,则民取正于我。道之本出于天,其在我为德;皇极,我与庶民所同然也,故我训于帝,则民训于我矣。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沉潜,刚克;高明,柔克。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僣忒。

皇极者,君与臣、民之所共由者也;三德者,君之所独任,而臣、民不得僭焉者也。“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荀子曰:“擅生杀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义如此。君王用人惟己,亦“作福”之义。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

有所选用谓之择,有所创立谓之建。《周官·太卜》所谓“凡国大贞,卜立君,卜大封”者,所谓“建”也;“大祭祀、国大迁、大师,则贞龟”,所谓“择”也。

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

以龟占象之谓卜,以火灼龟,其象可占之谓兆。贞者,静而正,故内卦曰“贞”。悔者,动而过,故外卦曰“悔”。动乎外岂皆有悔哉?而以外卦为“悔”者,悔生乎动故也。

卜五,占用二,衍忒。

衍者,吉之谓也;忒者,凶之谓也。吉言衍,则凶之为耗可知也;凶言忒,则吉之为当可知也。忒也、当也,言乎其位;衍也、耗也,言乎其数。夫物有吉凶,以其位与数而已。六五阳位矣,其为九四所难者,数不足故也。九四得数矣,其为六五所制者,位不当故也。数衍而位当者吉,数耗而位忒者凶。此天地之道,阴阳之义。推衍其义,以极其变也。如《观》之《否》,则占九四之变;《大有》之《睽》,则占九三之变。

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

《周官》:有大事,众庶得至外朝,与群臣以序进,而天子亲问焉。稽之人以尽其智,稽之鬼神以尽其神。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

“时”字是总言,下分两股:“来备,各以其叙”之谓“时”;“极备”“极无”之谓“不时”。“庶草”者,物之尤微而莫养,又不知自养也;而犹蕃庑,则万物得其养,皆可知也。雨极备则为常雨,旸极备则为常旸,风极备则为常风。燠极无则为常寒,寒极无则为常燠,此饥馑疫疠之所由作也,故曰“凶”。雨旸燠寒风,所以目“五者来备”以下之事。时,所以目“王省惟岁”以下之事。极备、极无,此饥馑疫厉所由作,故曰凶。

曰休征:曰肃,时寒若;曰,时旸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若,似也。降而万物悦者,肃也,故若时雨然;升而万物理者,也,故若时旸然;晢者,阳也,故若时燠然;谋者,阴也,故若时寒然;睿其思心,无所不通,以济四者之善者,圣也,故若时风然。狂则荡,故常雨若;僭则亢,故常旸若;豫则解缓,故常燠若;急则缩栗,故常寒若;冥其思心,无所不入,以济四者之恶者,蒙也,故常风若。……君子之于人也,固当思其贤,而以其不肖者为戒。况天者固人君之所当取象也,则质诸彼以验此,固其宜也

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

“惟”字,皆训“如”。自“王”至于“师尹”,犹岁、月、日三者之相系属。“肃,时雨若;,时旸若”之类,皆圣人所以取宪于天道。

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同田为富,分贝为贫。富贵人所欲,贫贱人所恶,而“福”“极”不言“贵”“贱”,何也?曰:五福者,自天子至庶人皆可使慕而向;六极,亦皆可使畏而远。若贵贱则有常分矣,使自公侯至庶人皆慕贵、欲其至,而不欲贱之在己,则陵犯篡夺,何有终穷?《诗》曰“寔命不犹”,盖王者之世欲贱者之安其贱如此。恶者,小人之刚也;弱者,小人之柔也。

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作《分器》。

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厎贡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

曰:“呜呼!明王慎德,西夷咸宾。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

明王既以德所致者分异姓,以宝玉分同姓,则人不敢轻易其物;方且以我所赐之物为德。亲之矣,而不以所宝分之,则人孰知亲亲之信也。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宁,言以道接。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远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以不宝远物,故犬马非其土性不畜;以所宝惟贤,故珍禽奇兽不育于国。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大德,细行之积也。九仞,一篑之积也。故细行不矜,足以累大德之全。一篑不勉,足以亏九仞之成。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

乃卜三龟,一习吉。启籥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

縢,缄也。古者卜筮既毕而不敢亵,必纳其册书于匮,以金縢之,异时将有大卜,则复启焉。乃国家故事,非特为此匮藏其册,为后来自解之计也。王明日疾乃瘥。夫请代武王之死者,周公之心也。王瘳而周公不死,此则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

雱所撰《书义》以谓圣人君子,不可疑而远之也;疑而远之,则违天矣。……人君不明,可惑以非义,则于周公忠圣,不敢无疑。……成王易怀疑忠圣之人。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已!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于闭天降威用。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

自“延”字绝句,以“用”字属下句之首。历,历数也。服,王事也。《大诰》言“宁王”者,《大诰》以宁民故也。王者能若天道、宾四夷、立政事以明,故《说命》《旅獒》《周官》言明王。使王姬执妇道,不敢骄以平,故《诗·何彼秾矣》言平王。征伐胜敌以武,故《诗·玄鸟》《长发》言武王。成王业,成民业,故《立政》《噫嘻》言成王,言各有所当。“贲”字属下读。《大诰》疑有脱误,其不可知者辄阙之,而释其可知者。文、武皆能安宁天下,故谓之“宁王”。是“宁王”者兼文、武而言。若“宁人”,则又兼文、武之臣而言也。言“宁考”,则谓武王耳。闭,拒也。天降威,成王不敢拒,故用宁王所用大宝龟,绍天之明,以断吉凶,而即天命也。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此为成王叙邦君之言以告之。邦君之意,谓:“王其咎之害,在于不违卜耳。欲王违卜而不征,王何故不违卜?”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远省,尔知宁王若勤哉!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

閟言否闭而不通,毖言艰难而不易。

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天棐忱辞,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

天之视监自民,民辅我则天辅我矣,民献予翼则民辅我之效。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

顺古之道,以朕其往而征之也。

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于我者,不敢以诿后人也。武庚之叛,在成王即位之初,周公摄政之日。则夫平定凶逆,以奠国家之基业者,正成王、周公之责也。使其不以此自任,则岂足以为武王之子乎?尔邦君御事之不肯从我以征,无乃为不足以堪前人所付托之重乎?故成王以此而自勉也。此小节义当阙疑。

王曰:“呜呼!肆哉!

肆,肆而不拘之意,为涉危难而无所毖。

尔庶邦君,越尔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

此义不可知,阙之。

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爽邦由哲,非由众也。十夫者,哲人也。武庚,周所择以为商臣;三叔,周所任以商事者也,其材似非庸人。方主幼国疑之时,相率而为乱,非周公往征,则国家安危存亡,殆未可知。然承文、武之后,贤人众多,而迪知上帝以决此议者,十夫而已;况后世之末流,欲大有为者,乃欲取同于污俗之众人乎?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欲殄殷若穑夫,予当收敛之终亩,使无遗也。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

微子,殷帝乙之诸子也。“元”为善之长。

惟稽古,崇德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皇天眷佑,诞受厥命。

至一之谓齐,大而化之之谓圣。

抚民以宽,除其邪虐,功加于时,德垂后裔。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

微子为商后,得郊,故称其“上帝时歆”,《记》曰“宋之郊也,契也”;上帝时歆,然后许之郊,宜矣。

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弘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绥厥位,毗予一人。世世享德,万邦作式,俾我有周无斁。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

唐叔得禾,异亩同颖,献诸天子,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作《归禾》。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

三监既诛,然后封康叔,康叔既封,然后宅洛邑,事之叙也。此书乃先言作洛,继言告康叔,盖封康叔在卜洛之前,而告康叔乃在作洛之际。当其营洛则四方之民、五服之侯咸在,王者当孚大命于诸侯,必于臣民所会之时,则所及者广,所儆者众,此康叔之诰所以在营洛之际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

怙之如父,冒之如天,惟怙冒是文王。

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民,惟时叙。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民。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往敷求”“远惟”“别求”“保”“康保”,皆各有其义。绍所闻于文王而被服其德言,然未可足也,又当往敷求殷先哲王,用其道以保民。犹未足也,又当大远求商老成人,宅心而知其训。犹不可以为足,又当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其道以康保乎民。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

敬明乃罚者,教康叔以作新民之道也。民习旧俗,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而一日欲作而新之,其变诈强梗,将无所不为,非有以惩之则不知所畏,故当“敬明乃罚”也。

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典”“式”皆训法,人若有小罪而非过误,乃终如此,而自作不合典法之事尔,是故为也。故为者,虽小罪亦当杀之。适尔,谓偶然。人若有大罪,非终于为之,乃是过误以为灾,而偶然耳。过误者虽大罪,亦当赦之也。人有小罪,非过眚也;惟终成其恶,非诖误也。乃惟自作不善,原其情乃惟不以尔为典式,是人当杀之无赦。乃有大罪,非能终成其恶也,乃惟过眚,原其情乃惟适尔,非敢不以尔为典式也。是人当赦之,不可杀。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

刑罚之有叙者,政而已,未及夫德也。故民之和,强勉而已,非其德也。惟导之以德,然后民应之以德也。“若有疾”“若保赤子”,道之以德也。“毕弃咎”,“其康”,应之以德也。

若保赤子,惟民其康。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刑人、杀人,非汝所刑、杀,乃天讨有罪,汝无或妄刑、杀人也。“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疑其当云“又曰非汝封劓刵人”。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人君以正德为内事,正法为外事。上所戒者,正德之事;于是戒之以正法之事。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逊者,屈己以就义之意。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罔弗憝。”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此父子兄弟所以为无可赦之道。周公诰意谓殷俗之薄,非罚不能齐整其民而使之迁善,故其说不得不然也。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

况外庶子所以训人,与其正人之官,及小臣诸有符节者,谓将命出入之吏。

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周官》:以六典待邦国之治,于为诸侯,当先敬典。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求,作而求我所为。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

民悦汝德,乃以汝罚之行也。有罪而不能罚,则小人无所惩艾,骄陵放横,责望其上无已。虽加以德,未肯心说,故于罚行,然后说德也。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小子从父兄,奉令承教则拘,出而为人君则肆。肆而罔念,或至于殄享,以天命无常故也。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总其君与其臣民诰之,故曰“邦”。

乃穆考文王,

言文王克明显民,曰“丕显考”。言文王诰毖、诰教臣民以酒,则曰“穆考”。

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

言庶国化,文王诰教其民使迪小子。

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

“肇”者,既种黍稷,始牵车牛也。民以农为本,贾为末。既艺黍稷,乃始牵牛远行从事贾买。贾人亦受田也;举农、贾,则工可知矣。

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尔大克羞耇惟君,尔乃饮食醉饱。

尔大能进德,至于耇老,则惟君以养老之故,尔乃饮食醉饱,盖非耇老则不敢以醉饱为事。

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

御事,相(去声)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祗辟。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

用燕饮丧其威仪。

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群自酒,腥闻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