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棠怔怔转身,眼底已然微红。
虞兰川的视线落在她面上,片刻后温声道:“本官领了公差,今日欲往金陵去,不知你可愿与在下同行一程?”
李玉棠看着他,心中乍然透进一丝天光,她含笑应下:“好。”
……
又是几日过去,汴京暑气未曾消减一分,反而更为炎热。
叶期穿着身不起眼的衣袍站在一间铺子前。
叶朝自小便爱吃甜津津的蜜饯、糖葫芦,这一习惯他记到如今。
从小厮手中接过油纸包好的吃食,他付了银子,刚要转身,耳畔却突然起了阵争执之声。
本不欲探听他人的恩怨,可自己的名字骤然从旁人口中传出来,倒令他颇为意外。
叶期抬起眼,只见对面茶楼二层有一间一间雅座,雕花窗户未曾掩上。
那大声的争执便是从中透了出来。
只听得一名小娘子声音中尽是委屈:“郑小娘子,便是我有不对之处,你也不必如此侮辱喝骂!”
随即一道娇俏但隐含薄怒的声音响起,叶期了然,想来这便是那位郑小娘子了。
“你何必哭哭啼啼,咱们今日本是为解闷儿而来,可你口中字字句句皆是在炫耀你父亲被拔擢,身居高位。便是那满门忠烈的叶家,在你左家眼中也不过尘泥,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那小娘子一掌拍在桌案上,声响巨大,叶期抬眼瞧去,从轩窗中仅能瞧见她纤细的腰身。
分明纤纤弱质,可如今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瞧着倒是有种极强的生命力。
“那叶家大郎君,分明青松明月一般的人物。我等安然在汴京锦衣玉食,享受着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安定,你不感激便罢了,竟还敢出言不逊,真是枉读圣贤书!”
叶期微微一怔,鼻尖钻入蜜饯的甜香,胸腹处极为熨帖。
随后,那雅间响起了几分嘈杂,有女子哀哀哭泣之声传来。
少顷,有一名女子怒气冲冲地走出茶楼大门。。
她身上所着衣裳分明是叶期方才从窗户中瞧见的那一身。
那女子生着张鹅蛋脸,杨柳细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长发梳作未婚少女的发髻。
分明是极为温婉的长相,可她面上隐含的怒气及方才那番郑振聋发聩的话语还在耳畔。
她似乎也瞧见了街道对面长身玉立的叶期,见他视线遥望而来,顿时柳眉倒竖:“瞧什么瞧,未曾见过小娘子们争吵吗?”
叶期见她如同一只竖起满身刺的刺猬,顿时摇头失笑。他到底也是俊朗的外表,一笑之下五官更显柔和。
“你又笑什么?”那小娘子耳畔浮起些热意。
“没什么。”叶期笑够了才温声作答:“不知小娘子方才,为何要替叶期美言?”
郑凌霜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早已落入他耳中。
对他偷听的行为虽有些不耻,但到底与自己嗓门儿太大了些脱不了干系,她抿了抿唇:“叶将军乃是君子,吾等既受他恩惠,又怎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你又不认识他,怎知他为人?”
“大胤曾有愧于叶家,可大敌当前,他仍愿执枪上阵,舍身护我大胤百姓。这样的品行自然称得上高洁。”郑凌霜高声反驳,二人隔着长街交谈,倒也未觉何处不妥当。
叶期闻言,心中不可谓不震动。
郑凌霜见他不开口,便福身告辞,她转身的动作极为利落。
叶期远远瞧着,只觉她好似一轮烈阳,旺盛又鲜活。
……
颂春与丽娘离开金陵已久,今日也要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