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从泰亲王府书房中出来之时,各个面上都带着震惊之色,似乎从未认识过明骁舟一般。
凌云寺上发生了何事,他们早已有所耳闻。可饶是如此,今日见着明骁舟之时,还是不能将从前的他与如今的他联系在一起。
大胤有名的纨绔子弟,方才站在众人身前之时,赫然换了副模样。分明是同一张脸,但如今这个胸有沟壑,一举一动皆显风华之人,怎还是原先懦弱无能、只爱风月的明骁舟?
但转念一深想,众人也能明白他为何如此行事。
荣成帝对泰亲王府忌惮至极,本以为先泰亲王死后,孤儿寡母不足为惧,谁曾想明砚舟竟身怀将才?
但后经历母亲亡故、手足重伤,他若不藏拙,又怎能保住性命?更遑论保住偌大一个泰亲王府了。
众人走出泰亲王府府门之时,心中不免夹杂着些惋叹之情。
送走诸位朝臣,明骁舟负着手站在廊庑之下,神情之上落着数分深思。
夏日的风吹在身上,已是十分燥热,不远处的树木枝繁叶茂,从浓密的树冠中传出聒噪的蝉鸣声。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明骁舟未曾回头,只嘴角缓缓扬起笑意,他温声道:“不逾来了。”
“嗯。”明砚舟身着月白色长袍,长发以墨色发带束着垂在身后,倒是一派闲适之态:“我猜想兄长现下定有话要问我,便不请自来了。”
明骁舟挑了挑眉,他转身瞧见明砚舟眼中极是坦然,不由挑了挑眉。
明砚舟前行几步,站在他身侧,瞳仁中映着院墙之上明亮的天:“我知晓你在想什么。可若当年荣成帝没有篡位,那么得登大宝之人便是父亲。而你向来出色,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你都会是储君。”
“不能这么算。”明骁舟轻笑着摇了摇头:“历史未能沿着你讲述的那样发展,荣成帝终是篡了位,父亲也被其毒害身死,泰亲王府一度式微。如今两桩旧案能昭雪,非是我之功绩,而是你的。”
“非是我一人之功,且这功劳也无大小、多少之分。若真要论起来,兄长你藏拙十余年,拼死护我泰亲王府之功,这些又该怎么算?”
明骁舟抬了抬手,他分明还想说什么,可话还未出口,便已被明砚舟打断:“何况,我也不愿为君王。”
“为何?”明骁舟倒是一愣。
“那个位子于我而言,是枷锁、是禁锢。若可以选择,我只愿做你手下的将领,承老师遗志,为大胤镇守边疆,以身护百姓平安。”
他面向明骁舟,言辞恳切:“如今朝局不稳,国库空虚,突厥仍在后方虎视眈眈。便是完颜一族遵守盟约,我大胤也绝无可能再奴颜婢膝,如从前一般再度奉上巨额财富。何况北境五州百姓仍在迢迢南望归国之路,我们又怎能视若无睹?”
明骁舟紧抿着唇,负在身后的手指已然攥紧,胸口处是剧烈的心跳声。
他深深触动于明砚舟口中之言。
“是以我大胤与突厥一场大战绝无可能避免。”明砚舟神情平静,仿佛这些话早已在他心中盘桓许久:“届时,你便让我领兵吧,我要亲手收拾旧山河,将我大胤的城池从突厥蛮夷手中夺回来!”
明骁舟嗓子已哑,他半晌未曾开口。
“你我兄弟二人手足情深,绝不会有阋墙之事发生。你安心为君坐镇汴京,我提剑为将冲锋陷阵,如此朝局可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