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做了多年主母,何时有过这种待遇,她轻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教出来的婢女,果然也是粗鄙不堪!”
“哟,您上得台面,跑到人家里来乱吠,这又是哪来的教养?”丽娘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
容昭早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又见丽娘迟迟不来,她站起身,行至廊庑之下。
抬眼便见明砚舟在她面前具形,他眼中是不掩饰地担心:“门外的,大约是你的养母。”
容昭拧紧了眉。
“她此番前来,定不怀好意,你要小心应对。”
“我明白。”容昭颔首,随后提步朝院门走去。
丽娘还在与徐氏争辩,她嘴皮子溜又出身乡野,从小便见惯妇人之间的骂架,自然没落了下乘。
反倒是徐氏,一张脸铁青。
容昭绕过影壁,便见着那位久未蒙面的养母。
但她看清对方身上的丧服后,顿时白了脸。
脚下失了力,她几乎摇摇欲坠,抬手便撑在院墙之上,指尖都发白。
明砚舟见状,隔着衣料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还好吗?”
容昭没有回答,只是借着他的力朝外走。
徐氏见到她出现,气焰顿时嚣张,她微微侧头,吩咐身后的家丁:“来人哪,把小娘子给我请上马车!”
丽娘瞪圆了眼,张开双臂挡在门口,扬声道:“我看谁敢!这是金陵,是讲律法的地方,不是容你作威作福的淮县!”
动静闹得大了些,门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容昭走近些,将丽娘拉到身后,朝徐氏一福身:“母亲。”
她施的是女子之礼,又做女子的装扮,外头的百姓本不知徐氏口中的小娘子是谁,如今看见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公堂之上那般凌厉之人,竟是个女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徐氏冷冷地看着她:“我容家教养你十余年,你便是如此回报的?”
容昭低着头,并不回答。
徐氏见状更是火,但思及容书还是妥协:“闹也闹够了,今日便随我回去吧。”
“父亲呢?”容昭哑了嗓子。
“难为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徐氏红了眼:“他有多珍视你,淮县百姓人尽皆知。可他病重之时,你不仅不在床前尽孝,反而离家出走!”
“父亲人呢?”容昭只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眼底已通红,但到底还抱着一丝侥幸。
张叔低低哭泣。
容昭见状,再也不管徐氏,只快步走到他面前,沉声问他:“张叔,你来说,我父亲如何了?”
他只哭着摇头,半句话都说不出。
明砚舟望着她惶惶不安的身影,眼里浮起心疼,袖中的手却僵硬着,不敢伸出一寸。
“我来告诉你!”徐氏转身看向容昭:“你父亲上月过身了,再过两日,便是他的五七。”
容昭闻言,身形一滞。
“去外头看看吧,别拘于内院,你该做一只鹰。”
“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认输!”
“吾儿昭昭。”
……
记忆顿时涌进她的脑海,容昭僵硬地站着,眼底干涩,却半滴泪都流不出。
明砚舟站在她身侧,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徐氏只冷眼看着,半晌后开口道:“昭昭,别赌气了,跟我回去吧。”
容昭耳边嗡嗡作响,外界所有声音,她都听不真切。
徐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扶她。
容昭抬起眼,看向眼前保养得当的妇人:“母亲要我回去,所为何事?”
“你不该回去祭拜下你的父亲吗?”
“若是为祭拜,那我定然是要走这一趟的。”容昭低声道:“可您若是有其他打算……”
“我能有何打算?我如今也只是一位失了依靠的妇人而已!”徐氏哀声道。
容昭将她的手拂下,扯了一抹凉薄的笑:“那容书呢?您还救吗?”
徐氏一顿,脸上神情慌乱,被容昭尽收眼底:“您还没死心吗?”
容昭睨着她:“我虽只是你与父亲收养的孩子,可我到底也是一条命,为何要替容书偿还他的罪?”
徐氏见她已知晓真相,便也不装了,她恶狠狠道:“我容家好吃好喝供养你十余年,你便不用报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