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证人,这可是丁川的样貌?”容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淡淡。
容昭的话掷地有声,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吴晚闻言,勉力按耐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挽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她点头道:“确…确是我家阿川无疑。”
虞兰川的手指不自觉地抚着手中的茶杯。他看着眼前的情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但口中仍惶惑道:“这倒是奇了,怎的为人子女的,闹失踪不说,回了金陵城也不先去见见父母至亲?”
虞兰川自开始时说了一番话之后便没再公堂上说过什么,此时他一开口,声音虽温和,口中的含义却耐人寻味得紧。
他又看向容昭,眼里笑意明显:“容小郎君,不知丁川可有只言片语带与丁向?”
“有。”容昭点头:“他请丁向多加保重。”
后面半句,她未说出口。
“那他可有只言片语,请你带与他的母亲?”
容昭转身,看着身旁那位婉约美丽的,丝毫不像三十余岁的女子,启唇道:“未曾,阿川从未向我提及他的母亲。”
吴晚身形摇摇欲坠,身旁的丫鬟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公堂之外又开始喧闹起来。
只听见何桂芬大声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吴晚是个不守妇道的,与丁向未和离之前便与人有了首尾,阿川自是不会去见她的!”
“满口胡言!”吴晚借着丫鬟的力站直身子,她闻言顿时转身,捏着帕子的手直直地指出去,恨不得戳到何桂芬的脸上:“公堂之上,岂是乡野村妇大声喧哗之地!”
“你做了还怕人说吗?”论起泼辣,何桂芬自是不输她,此刻表情轻蔑,看着吴晚的眼神里都是嫌弃,仿佛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一般:“不知廉耻的东西,看你一眼老娘都嫌脏!”
“你们…你们…”吴晚气得面色潮红,浑身打着颤。
随后她又转身面对虞兰川,哀泣道:“大人,不可听信此人之言,我是与丁向和离之后才嫁与他人的!阿川便是听信了丁向与这些人的挑唆,才与我离心。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如何能不爱他?”
她的眼泪说落就落,容昭自愧不如。
明砚舟拧着眉看着吴晚,只觉得此人颠倒黑白的言辞张口就来,实在令人佩服。
容昭转身看向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敢问证人,你与现在的夫君是何时相识、又是何时成亲的?”
吴晚眉头一跳。
虞兰川适时开口道:“此事简单,查一下官府留存的纳妾文书便能知晓。”
他唤来秦景云,对方立即领命而去。
因架阁库便在府衙后堂,因此未过多久秦景云便捧着一本文书回到前堂:“大人,此乃严才的纳妾文书,另外还有丁向与吴晚的和离文书。”
他顿了下,眉头隐隐皱起:“但是好生奇怪……”
“哦?何处奇怪?”虞兰川望着秦景云,笑容依旧和煦。
而一旁的尹之正已两股战战,他几乎想杀了魏清的心都有了!
都是他出的馊主意,这下好了,不仅没钉死容昭,自己都要摘了项上这顶官帽了!
尹之正与魏清当然知道何处奇怪,这两本和离文书,官府落款的日期赫然是同一天!
也就是说,丁向与吴晚一和离,严才便递来了纳妾的文书。
甚至可以怀疑,纳妾的文书早就准备妥当,只等着和离文书一到,便落下官府的印章!
秦景云声音不大,但已足够使公堂之上与堂外众人听清楚:“两份文书的日期,竟然是同一天!”
于是,吴晚和离之前,便与严才有了首尾之事此刻已是板上钉钉!
虞兰川翻看了几眼,随后笑着望向尹之正,语气淡淡:“尹大人不解释下吗,我观此和离文书,内容似乎十分精简,许多流程甚至都未进行,却是为何?你管辖的衙门何以犯下如此错误?”
大胤朝夫妻和离,若双方都同意,也是要经过官府劝释这一道程序,劝释不成才能拟文书和离。
若有一方不同意,那便是要打官司的。
可这本和离文书,竟不符合上述任何一种情形,既无劝释,也无狱讼,只是草草地拟了道文书,落下了两人的指印。
尹之正慌忙站起身,朝着虞兰川拱手道:“是下官失察,请大人责罚。”
“责罚谈不上,这考绩嘛…”他低头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