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长嬴从小到大玩和学两不误，跟着李景明学，陪着徐览玩。李景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说，要学会控制情绪，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不能解决就交给能解决的人，若是无法转交他人，就提前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成长环境稳定，他内核强大，弹性也大，既能向上延伸也能向下兼容。这点在对待身边人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裴霜以前就问过，后来又过了好几年，这个问题重新冒了出来，她有些不确定：“你是不是经常偷偷生闷气？”

李长嬴否认得很快：“没，我生气表现得很明显。”

“生闷气也会表现得很明显吗？”

“会啊，比如少说两句话，再比如拿个东西都搞出很大的动静。”李长嬴说，“有点像小孩儿心理，嗯，生气了不明说，对方要是不知道自己生气，估计会搞得更生气。”

那天只是随意提过一嘴，没想到没过多久裴霜就见识到了这人生气是什么样。

裴霜本科生毕业后，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服装表演与展示，业务能力得到提升后稍有名气，拍摄任务就多了起来。

某次要拍的那组杂志需要下水，一般情况下会有加热装置，但那几天气温降得猝不及防，加热装置没来得及检查更新，不能用，拍摄时间又不好协调，只能按原计划进行。

水温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

但是拍摄时间长了一点。

李长嬴来接她的时候，临近收尾，刚上岸裴霜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套了一件大衣。

忙了一天，回去的路上裴霜觉得困，打算靠着椅背眯一会儿。

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察觉李长嬴倾身过来，温热的手掌贴了下她的额头，又贴了下她的脖子。裴霜下意识就偏头埋进他的掌心，这种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后，他指腹蹭了下她的脸，收回了手，伴随着一声很轻的叹息。

到家后就见他直奔客厅，半蹲在收纳柜前。

“找什么？”

李长嬴没回，过了会站起身朝她走过来，简洁明了：“测一下。”

一支体温计。

等裴霜接过，李长嬴说：“计时五分钟。”

“水温不低，没什么事。”裴霜说完就见他唇线绷得更紧，于是选择不说话，她靠坐在沙发上，捞过手机老实定了个五分钟倒计时。

李长嬴进了厨房，大概过了三分钟，不对，准确来说是过了两分零二十六秒，他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嗯？”

李长嬴问：“你今天生理期？”

“……”

裴霜的生理期一向不规律，后来吃了好几年中药调理，现在好了一点。就这么沉默的一会儿功夫，李长嬴就半蹲在她旁边，他随意扫了眼手机上的倒计时，等归零后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眉眼沉了下去。

“几度？”

“37.5，有点低烧。”李长嬴站起身，“去医院。”

他是个行动派，很快就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出门前还将裴霜裹得严严实实。去医院挂号排号候诊看病缴费，回去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生理上的感觉往往慢半拍，裴霜觉得头疼，她没表现出来，因为比起这个，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男朋友好像生气了。

表现得确实很明显——话很少，脸很臭。

“喝杯热水排汗。”李长嬴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问她，“肚子疼不疼？”

“不疼。”她的生理期就两个特点，一是不规律，二是无痛感。

在李长嬴要走时，她扯了下他的袖子。

视线对上，她说：“别生气。”

“没生气。”

裴霜：“你生气表现得很明显。”

李长嬴承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