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脾气不好,但好在从不迁怒于人,她道:“谢谢,我自己回去。”
语气太过坚决,王席欲言又止,实在不好劝说,只好笑道:“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平时可以多联系。”
“不好意思。”她点到为止,见网约车来了,上前坐车离开。
回西大的途中堵了车,夜色深沉,灯光霏靡,裴霜仰头靠着椅背,觉得过于沉闷,便将车窗开了一半,晚风携着冷意扑上来的瞬间,她恍惚回到了江城的那个房间。
江城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但是裴霜总觉得闷,说不清是环境使然,还是心境使然。
她尤其讨厌下雨,一下雨,关上窗户后,她就呼吸困难,像是心脏浸泡进水里,沉甸甸的喘不上气,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温水煮青蛙似的感受着不断上漫的窒息感。
每次打开窗户,她仿若得救般大口呼吸。
后来透过卧室的窗户,她见证了逢春花开、夏荫繁盛、临秋枫红、寒冬飘雪。她站在玻璃后面,观望了一年又一年的四季与黄昏,这是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后来,总是找不到片刻的安宁,她站在窗户前,耳边总是小孩的声音——
“姐姐,你在看什么?”
“姐姐,太阳为什么落下去了啊?”
“姐姐你看,叶子掉下来了。”
“……”
明明裴记洋从来得不到一句答复,却总是锲而不舍的问。
人长大后,通常会有很多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的瞬间,许是这样的瞬间多了,裴记洋再也不问了。他一看见她就会重重的哼一声,会偷偷将她的拖鞋藏起来,会故意在裴自弦和周霖面前告状……
从一开始,裴霜就知道,这不过是小孩为博得关注无意识采取的低劣手段。
许是又成长到了新的阶段,裴记洋再也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他变得沉默,变得阴鸷,曾经能一眼看穿的心思外边蒙上了重重迷雾、套上了层层枷锁。
他变得很坏。
在一次次的挑衅中,裴霜学的散打招式有一半都落在了裴记洋身上。
被关在家里学习的那一年,是裴霜抽烟抽得最凶的时候。
她的烟都是裴记洋给她的。
那时她坐在飘窗上,靠着侧边的墙,一只脚支着,另一只点着地,无意识看着窗外,外表平静,实则正在用尽全力压制内心的暴躁因子。
她想把这道桎梏住她的窗户打烂,玻璃碎了满地更好,跳下去就更好了。
门边响起细微的声响,裴记洋站在门边,盯着她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烟盒扔过去:“你要的烟。”
是一种挺贵的女士香烟。
裴霜穿着件宽松短袖,低头时,脖颈绷出利落流畅的线条,背脊单薄瘦削。
她手指白皙细长,打开烟盒捏起一支烟衔在嘴边,眉眼微垂,而后又看了过来:“打火机。”
拿到打火机后,她点燃轻吐烟雾,烟雾腾升、缭绕、消弭。
五官隐在烟雾后,略显模糊,带着颓意,又格外漫不经心。
裴记洋站到她身侧学着她的样子拿烟,不太熟练,被呛得咳了半天。
裴霜一言未发,只是笑出声。
兴许是这声笑刺着了少年单薄脆弱的自尊心,被呛了好几次,他都没放下。
于是,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神情皆是淡漠,烟雾腾升又落下,俩人身处其中,像是相融,又像是被吞没。
这事持续了大半年,后被周霖撞破。
周霖一改往日的温柔,指着裴霜歇斯底里:“是你教他的是不是?你自己半废不废自甘堕落就算了!为什么要带坏我的儿子!”
周霖总以为裴记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她的原因,是为了报复她弄丢了她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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