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泪在眼睛里迷路了。”她把我拥进怀里,“不想让眼睛流在脸上的话就流到我的衣服上吧。”
她站的比我高些,现在也正踮着脚努力地表现出可以让我依靠的样子。
我在她怀里停留了一会儿,希莉娅感受到我的放松,就把我松开了,“外面冷,还是到屋里去吧,木头椅子真硌人。”
风雪被拒之门外,我却恳求着希莉娅将门打开,遭到严厉的拒绝。
她握着我的肩膀,“不行,也不是不行,现在不可以,风会撺掇你的泪水起来反抗你的,你会得病的,等到风停了,我会开门的,太阳也会出来的。”于是我们分散地坐在客厅里。
静了一会儿后,我又觉得颇为无聊,决心到我的房间里面探险了。房间里面太潮湿了,连灰尘也湿嗒嗒的,同物品黏连。
我终于看到了放在书架上的书,历史已经将它们的名字全都抹去了,无法将他们全部带走,我只能拿两本,我只需要拿两本,是哪本书并不重要。
书页也变得潮湿了,我将它们带到壁炉旁烤火。
“你去干什么了?风尘仆仆的。”希莉娅拍拍我头上的灰尘,“我去打扫房间了,我们住到明天吧。”
“太阳还没出来呢,这里太冷了。”希莉娅有些惊讶。
“那你多穿些吧,我不冷,等我回到苏霍姆林大街之后,我便再也不不来了。”我不给她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我可以委屈委屈自己。”希莉娅抬起头来,“不过你要给我看一下信的内容——如果觉得过分就算了。”
我很利落地把信纸递给她,“并没有感人到能使人流下眼泪,也没有情真意切的辞藻,如果你看完得出这个结论的话,我也无法反驳你,我的眼泪只是为了过去的时光而留下的。”
“风停了,我要把门开开咯。”我看看她,“呼吸太不顺畅了。”她没理我。
我随便拿个板凳坐到正对大门的地方,风把厚重的云彩吹得薄了,于是阳光得以暴露。可是阳光被拦着,它又晒不化积雪,积雪之下覆盖的是腐烂发臭的活人们。
希莉娅看完了信,也坐到我的旁边,她让我向一边挪一挪。我们一起占据着大门的正中间,我向后靠在她的身上。
有积雪的地方,总会有松树,松树就是雪的忠实伴侣。积雪给松以温暖,给人以严寒。不管雪带来多少寒霜,有松树的地方,总会有松鼠。事实上,它们三个任意二者都没有必然的联系,大雪可以覆盖光秃秃的山,松树可以长在夏天,松鼠也不必是吃松子。
”要出去看看吗?”
“不,外面没什么好看的,而且我累了。”我还是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你之前在这个房子里做做什么呢?”她问我。
“照顾老人,照顾卡拉琳娜,确保所有人活着。”
“哪件事让你快乐呢,或者说各种情感叠在一起,又有多少时间表现出来的开心呢?”
“那你的意思是要做能使人开心的事咯?”
“你的表情总是严肃,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她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那做什么才会让我开心呢?”
“你没感受到过吗?”
“太可怜了,以前,和娜塔莎在一起时,我总是惊恐又迷茫,与卡塔琳娜在一起时,却是怀疑且迷惑。”
希莉娅用胳膊圈住我,“因为你太孤单了,娜塔莎与你在时间上相隔,卡塔琳娜却是被迫与世人孤立。孤单不可避免,只是渴望彼此距离更近一些。”她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你认为我们的相距也很近吗?”
我不想回答,我也无法回答,我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希莉娅蹭蹭我的脸,我们就像是还未睁眼的小狗,在狗妈妈的怀里,耳鬓厮磨。
我突然变得恐惧,我害怕地将她推开,我只是一个和冰块有着相同温度的金属,太过炽热,我会失去我的形状的。
我把自己的路程封锁在一个房间内,渴望这温凉的气氛,使我的心脏平静下来,但是不行,它愈跳愈烈,我快要融化了。
我打开窗户透透气,将目光停留在书桌上,一杆笔,一张纸,像是为我准备好的,只是一张纸,好像不够。
希莉娅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并且非常害羞,脸越烤火越热。“好热。”她跑出门去,将脸埋在雪地里,雪甚至因此融化出了个坑。她抬起头来,不知道要望向哪里,风顺着她的脸颊吹拂,吹动她的长发。
希莉娅站起来四处走走,最终倚靠在一棵松树下,那被雪掩埋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瓶子,真是俗套的情节。
她把瓶子拿起来,又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拿到一个,还有另一个。
就这样很快就收获了一大堆这种精巧的瓶子,每个里面都有一张小纸条,木塞的密封性很好,没有水渗进去
她把软木塞拔出来,里面的纸条好像不太愿意重见天日,于是乎牺牲一根松针,把秘密挑出来。
“我不知道娜塔莎婆婆为什么那么温柔地为我梳头,她总是不说话。”
“书上的爱情故事总是千篇一律,男主角为什么会知道谁是女主角呢?”
“为什么人们总是在忙碌着,却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抱着疑问?为什么枕头总是会掉在地上?”
“世间一切的无聊事,全靠读书抒发,故事又总是相似,读书也无聊。”
“壁炉的火是最温暖的,还有娜塔莎的大衣。”
“大街上的书店畅销作品却总是无病呻吟的爱情。”
…………
就像是偷窥一个人的成长史,为什么会迷茫,倒是显而易见了。
没有太阳的黄昏,还能不能叫黄昏?不说出来的事,会不会是真的。
仅仅是感受的话,不会惶恐吗?还是因为太过自卑了,觉得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自己从来不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