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桓玄:篡国虎父无犬子

桓玄是东晋最大的实权人物了。朝廷虽然由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相继专权,但能够管辖的仅仅是江南八郡而已,江北由北府兵刘牢之、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分割,不仅江南又爆发了孙恩起义,一度失去控制。总之朝廷是四处树敌,捉襟见肘,处置乏力。而桓玄掌握着东晋超过一半的领土(他自称三分天下有其二),募兵征粮,持续自肥。桓玄本就有野心,如今更是大造舆论,说什么“国运转移”,还屡次在辖区内制造祥瑞“进献”给朝廷,名为宣示个人功绩,实为公然示威。

照此发展下去,桓玄迟早要重复其父桓温逼宫篡位的覆辙。长痛不如短痛,元兴元年(402年)正月,血气方刚的司马元显控制朝廷下诏讨伐桓玄。他自任征讨大都督,以刘牢之做前锋都督、征西将军。为了拉拢刘牢之,司马元显剥夺桓玄的江州刺史官职,转授给刘牢之。

桓玄没有想到朝廷这么快就公开讨伐自己。他之前敢高调示威,是觉得扬州饥馑,孙恩未灭,司马元显没有能力讨伐自己。桓玄盘算着趁机蓄力养众,等力量更强大些再和朝廷摊牌。听说司马元显讨伐自己,桓玄一开始感到害怕,想放弃东部郡县,退保大本营江陵。长史卞范之劝他说:“桓公英略威名振于天下,司马元显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刘牢之是个反复小人。您如果兵临京师,示以威赏,敌人必然土崩瓦解。如今为什么要引敌入境主动示弱呢?”桓玄有了信心,留哥哥桓伟守江陵,召集兵马顺江而下进驻浔阳。到了浔阳,桓玄移檄建康,公布司马元显的罪状,反过来声称要讨伐司马元显。

这回轮到司马元显害怕了。他也就是一时意气用事,没有消灭桓玄的周密计划,也没有想到桓玄如此强硬的态度。他本来已经上了船,大军准备开拔了,看到檄文后迟迟不敢动身。仗还没开打,司马元显就在气势上输了。

那边,桓玄一边顺江而下,一边还在心里打鼓。他怀疑部众敢不敢与朝廷大军作战,会不会取胜。等到了过了浔阳,还没有见到司马元显的一兵一卒,桓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部队的士气也高涨起来。桓玄兵抵姑孰,派遣部下击破了倾向朝廷的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和豫州刺史司马尚之。

司马元显没主意了,派使者向刘牢之询问战事。刘牢之也害怕。他一来担心桓玄威名鼎盛,手下有大批精兵强将,取胜的希望不大;二来,刘牢之担心即便平定桓玄了,自己也会功高震主,必定不能为司马元显所容。所以刘牢之犹豫不决,消极怠工,磨磨蹭蹭地带着北府兵进驻建康西南的溧洲就止步不前了。

桓玄适时地派其族舅何穆来当说客,劝刘牢之说:“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殚,猎犬烹。文种被勾践逼死,白起被秦始皇杀死,韩信被刘邦杀死,这些都是前车之鉴。那些英雄霸王之主,还不敢信其功臣,况且是愚昧平庸之流!盘古开天地以来,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以见容于暗世者,有谁呢?现在你的情况是,战败了则家族不保,战胜了也难逃满门抄斩的命运,你想怎么办?倒不如幡然醒悟,与桓公联手,保有富贵。身与金石等固、名与天壤无穷,比起手足异处、身名俱灭、为天下人耻笑,你选哪个?”刘牢之听了,觉得何穆所言有理,要派使者去向桓玄请降。

外甥何无忌和部将刘裕苦苦劝谏,觉得桓玄不可靠,刘牢之都听不进去。儿子刘敬宣也劝阻说:“今国家衰危,父亲和桓玄是天下最有实力的两个人。桓玄借家族优势,据有全楚,割朝廷三分之二领土,威望已成,父亲恐怕难以与他共存。父亲如果投靠他,只怕董卓之变,将在今矣。”刘牢之怒道:“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今日,我是可能打败桓玄;但平定桓玄之后,我又怎么和司马元显相处呢?”最终,刘牢之还是派刘敬宣至桓玄营中请降。

桓玄大喜,热情款待刘敬宣。他接受了刘牢之的投诚,但对北府兵早有处置的意见。那就是要分化、杀戮北府兵,不能让它继续存在。荆州将领们都知道桓玄的心意,在招待刘敬宣的席上莫不相视而笑,笑话刘牢之的愚昧和短视。刘敬宣却被蒙在鼓里。

刘牢之率北府兵投降后,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桓玄大军沿江而下,进至新亭。司马元显弃船退入建康城中,桓玄军队轻松登陆。司马元显退无可退,硬着头皮整军在宣阳门外列阵迎战。无奈,军心已乱,晋军不战自溃。司马元显匹马逃回城中,身后只有一个谋士跟随。他逃到家里,问父亲司马道子怎么办。司马道子只是对着他哭泣,拿不出任何主意了。很难想象,东晋朝廷竟然被这样两个父子操纵了20年。桓玄兵不血刃进入建康,抓住司马元显,将他和之前被俘的司马尚之一起杀死。司马元显当时才20周岁而已。司马道子被放逐到安成郡,很快就被毒死,也才39岁。

桓玄控制白痴皇帝司马德宗,自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又派遣家人、亲信占据要津,控制了东晋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