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风笑道:“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老夫只要一发现你运功调元,就会立刻向你动手,你要是不及时运功疗伤,内伤只会越来越重,终将不支。”方剑明像是听到大笑话似的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已经快不行了,为什么还不动手?”段淳风道:“姓方的小子,你少在老夫面前耍心机,你这么急着要老夫动手,莫非你跟本就没有受伤?”方剑明“哈哈”大笑,道:“段淳风,你实在太小心,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想夺《天河宝录》,岂非是痴心妄想?”他越是这么说,段淳风越是不敢下手。他知道方剑明不仅武功极高,也非常狡猾,是一个可以较量的对手。
方剑明能击败段彦宗,除了武功上获胜外,其实还是智力上的获胜。一场比武,比的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很多东西,其中机智便是不可少的。那些看起来很威猛的拳脚功夫,在武学修养深厚的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段淳风在思考方剑明究竟是真的没多少力气了,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在假装。会不会是方剑明发现自己来了,知道自己会出手对付他,所以就假装气力用尽的样子,引自己上钩,然后突然使出绝招。倘若如此,这一招可真够狠的!
段淳风疑心甚重,明明看出方剑明真的很累,可他仍不想轻举妄动,他想等半个时辰后再动手。这时,潘冲之又大吼起来,他的内力虽然消耗掉八八九九,但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嗓门很大,道:“姓段的,你这算什么意思?人不出来,却又不愿意离开,就跟娘们似的,有种就跟老夫出来。”段淳风笑道:“潘冲之,你骂吧,先让你骂个够,一会有你好瞧的,看老夫怎么收拾你。方剑明忽然站了起来,对武狂笑道:“武老哥,你起来吧。”武狂道:“不能起来,一起来就输了。”忽地,方剑明身形一颠,摔了一跤,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道:“武老哥,快走……”只听一声阴笑传来,段淳风道:“姓方的小子,你骗得老夫好苦,原来你真的受了伤!”话声中,闪电出现扑出,伸手去抓方剑明后心。就在这个时候,方剑明猛然跃起,左手“烈火指”,右手天蝉刀,疾逾电光般攻出。
“轰”的一声巨响,林中卷起一道狂风,沙飞石走。段淳风惊声叫道:“姓方的小子,你真是诡计多端!”一滴鲜血从他手腕滑落,他的人却如惊鸿掠空,一闪出了树林。方剑明宛如战神一般立在地上,脸上一片冰冷,眼中暴射精芒。武狂与潘冲之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相信方剑明在激战一番后,还能将段淳风击退。但这确实是事实。武狂回过神来,大笑道:“主人,你……”话声未了,方剑明狂喷鲜血,颠倒在地,口中叫道:“武老哥,快……快把我身上的宝物拿走……速离……离此地,段……段淳风不会再上当了!”武狂见了,就要起身,但一想到不能输给潘冲之,犹豫不决,一拳重重打在地上,顿时血肉模糊。方剑明道:“武老哥……快……”武狂心如刀割,恨不得一头撞在地上死了算了,要不是他好胜心强,也不致于弄成这般田地,都是他害了主人。他嘶声叫道:“好,我听你的,但是我不能丢下你,我们一起走!”说罢,就要起身。
“走?哼,你们谁都走不了!”
段淳风去而复返,破空落到树林中,向三人走近,冷笑道:“方剑明,老夫很佩服你,居然伤了老夫。你能骗老夫一次,难道还能骗老夫第二次?”说着,那只一直藏在长袖里的左手缓缓伸了出来。他的左手纤细,宛如处女的玉手,五根白玉般的手指慢慢向掌心合拢,握成拳头之后又缓缓张开,一股骇人的杀气从他手上传了出来。三人见了,暗自心惊,潘冲之失声叫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段淳风笑道:“看在你们马上去见阎王的份上,可怜可怜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灭神手!”左手一翻,刮起一股阴风,一股冲天杀气腾起,眼看就要出掌。倏地,他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道:“是谁?”
方剑明和段淳风相对,段淳风看不到身后,方剑明却能看到。十丈外有两棵苍天大树,之间是一片颇为高大的树枝,那些树枝最矮的也有七尺,就在段淳风手掌翻转的那一刻,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树枝后面。来人身法不仅快,且身子巨大,就像是一只猛兽,他站在树枝后面,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他的身高比一些树枝还要高了一截。方剑明一看到这个人,立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那人就是朱祁钰府上,被朱祁钰称作“黑”的怪人。也只有那人的身躯才能和这个“不速之客”一比。听了段淳风的话,那人不动也不言语,就那么藏在树枝后。段淳风虽然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模样,但他却深深发觉来人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尊驾既不说话,也不出来,却是为何?”
那人还是不开口,似乎是个哑巴。段淳风脸色一沉,道:“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不要管老夫的事!”说罢,伸掌拍出一股强大的掌力,轰向方剑明。不等方剑明有何表示,立在树后的人影一晃,宛如一座小山扑了过来。段淳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击向方剑明的这一掌不过是虚招而已。他的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左掌朝前一递,正好击中巨人的一只大手。段淳风的手与对方的手相碰,心头一惊,暗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手!”
这几下快如闪电,二人手掌接实,还没看清对方长得如何模样,真气同时吐出,只听来人闷哼一声,显然内力不如段淳风,但就在段淳风脸上刚显出笑意的一霎那,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他悔不该与这人近身。他脸上的笑意尚未僵硬,来人另外一只拳头猛然轰出,这一拳足以摧毁一座凉亭,就算前面是道钢板,也照样洞穿。段淳风受伤的那只手急忙一抬,射出三道剑气,但是剑气击在对方的拳头上,根本就没有用,不过却将来势缓了一缓,段淳风乘机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拳。
段淳风刚闪到一边,来人嘴里喘息着,如同野兽,一对簸箕大的拳头轰了上来,他只好在心中叹了一声,使出在扶桑学来的忍术,在一股白烟中,消失了踪迹。他消失了踪迹,来人也同时藏到了树后,阵阵喘息声传来,十分骇人。二人动手快如闪电,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了分晓。段淳风既走,对来人想是颇为忌惮。方剑明挣扎着坐起,道:“您……您受伤了。”那人不说话,喘息如前,方剑明正待要什么,那人却开口了,嗓门很大,道:“他受的伤比我还重!”三人都吓了一跳,原来他不是哑巴。
武狂眼睛瞪圆,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人却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对方剑明道:“你的伤更重,不及时疗伤的话,性命难保。”方剑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尊驾出手相助,在下……”吐了一口鲜血,将话咽了下去。武狂心中着急,但段淳风一走,他也就不会起身,只能劝道:“主人,你快运功疗伤!”方剑明吸了一口气,恢复一点力气,盘膝坐好,运功疗伤。武狂与潘冲之也开始运功调元起来,藏在树后的人一直在树后站着,似乎在给他们护法。
一炷香功夫过后,方剑明双眼一睁,目中闪过一道精光,藏于树后的人以惊奇的口吻道:“你……你好了?”方剑明笑道:“虽然没有痊愈,但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恩人请受在下一拜。”起身面对两棵大树之间遥遥一拜。那人道:“你别拜,你修炼的武功好神奇,这么一会儿功夫便生龙活虎的。”其实,方剑明之所以奇迹般的这么快好转,要归功于他脚底的“醒神经”真气。他甫一入定,便发现脚底的“醒神经”真气突然转动,势如破竹一般冲上,所经之处,无不舒坦。一炷香功夫,内伤居然全好,便是被德川宏次击中的那一刀,他也没了疼痛的感觉。不过由于“醒神经”实在过于古怪,而且他又不知怎么控制(他虽然记得类容,但没有用心去钻研),精神显得异常亢奋。
方剑明一拜之后,笑道:“在下这点武功又怎么及得上恩人,请恩人出来一见。”那人道:“你不要叫我恩人,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大黑,你也叫我大黑吧,我相貌丑陋,一出来恐怕要吓着你。”方剑明心中暗奇,道:“他的名字好古怪,朱祁钰的手下叫做黑,他却叫大黑。”笑道:“在下不怕。”那人想了一想,道:“那好,我出来了,你不要吓着。”只见他从树后转了出来,方剑明见了,大吃一惊。这个名叫大黑的人宛如巨人,脸上一团漆黑,就像是锅底一般,头上包着一块白帕,白帕黑脸,相映成趣。看他长相,不是中原人士。他说自己长得丑,其实也不丑,只是脸太黑,难怪别人叫他“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