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打开,兰姨娘徐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浅金色水云纹褙子,下着一条月白挑线罗裙,褙子的领袖口滚着四指宽的桃红缎子,发髻挽了回心髻,面上涂着恰到好处的胭脂水粉。
陆念眉不是没见过兰姨娘,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兰姨娘,举止娴雅,眉目如画,倒好像一辈子的盛世美颜,都在此刻绽放。
老太太也是一怔,兰姨娘带着浅浅的笑容,给两人请了安,声音缓慢柔和:“老太太与二小姐不必问了,二夫人的确是我害死的,我恨她看中了二老爷,我恨她没为二老爷生个儿子,我恨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原本以为,我可以忍住的,可是看到她怀了身子,我一刻也忍不得了,她若是生下个儿子,就会在陆二夫人这个位置上坐的稳稳的,我瞧不下去。”
“你个贱妇!我何曾亏待你!”老太太吼道。
兰姨娘歪着头,看向老太太,眼底滚下泪来:“您何曾亏待过我?您又何曾对我好过?是,您是将孤女的我,领回了府,我一心一意的伺候您,您说,要将我许给二老爷,我原没在意过二老爷是谁,是您,每天让我送糕点去二老爷的书房,这才让我对二老爷动了心……
我心甘情愿的受你摆布,只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二老爷中了进士,您就反悔了,说白家是世家大族,说白氏有个好姐姐,可以给二老爷带来助力,说陆家用几辈子,也攀不上白家这样的亲事。
我没法子,提出要给二老爷做妾,您呢?您畏惧白家的权势,竟是转头将我给了大老爷,我是什么?是个物件?没有心?您说给了谁就给了谁?”
“你在老大身边,我又何曾亏待过你?我将月姐儿疼的像是嫡女一样,这样还对不起你?”老太太没想到,她一直以为的恩情,在兰姨娘眼里心里,竟是这个样子。
“疼的像嫡女一样,也依旧是个庶女,您知道,月姐儿三岁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不能与她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时,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您总是这样的,容不得旁人说个什么,我是这样,青竹也是这样,您以为的好,就是我们以为的好吗?
您若是给我一份嫁妆,哪怕把我嫁给庄头,我也是个正室,不必一辈子屈居人下!”兰姨娘哭着说道。
老太太说不得一个字,陆念眉却是实在难以容忍:“我母亲又做错了什么?我母亲一向与人为善,她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的过往,我母亲若是知道你对父亲一片痴心,怕只会成全了你,你恨谁,也不该恨我的母亲。”
“你有句话没有说错,你同青竹是一样的,你们都不乐意祖母的安排,可是你们谁也不说一个‘不’字,只将这所有的过错往人身上推,你们就全都对吗?你扪心自问,若是你与老太太说,不乐意嫁给大伯父,要嫁去庄户人家做正头娘子,祖母会不会答应?”
兰姨娘慢慢的跪倒下去,唇边有了一抹血红:“二小姐不必问了,如今都两清了,我欠二夫人的,便去地底下还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