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愉愣愣地看着他,陈飞麟却很淡定,说了句“走吧”就掀开门帘出去了。
这家旅馆是工厂宿舍楼改建的,单看外观就很有年代感。他们踩着磨到光滑的铁楼梯上去,二楼只有一扇不够亮的顶灯照着两侧十来间房门,显得整个走廊又深又暗。
陈飞麟走向最后一间,陈洛愉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跟上。看陈飞麟用钥匙开门,进屋后,他立刻捂住鼻子:“这什么味?”
“下水道反味了。”陈飞麟平静地解释着,锁上门问他睡哪张床?
他定睛一看,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中央摆着两张很窄的铁架床,用木头柜隔开来。封闭的窗户上贴着廉价的遮光窗纸,一扇比接待处更破旧的电扇悬挂在头顶,天花板散布着星点霉斑。
盯着那些黑绿色的斑点,陈洛愉的脑子都要宕机了。他局促地站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管住呼吸还是管住眼睛,直到陈飞麟在旁边轻声道:“抱歉,这的环境不太好,将就一晚吧。”
他转头去看陈飞麟,刚好看到那人低下头,揉了揉右侧小腹。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他有点懊恼了,立刻说:“没什么,这挺好的。”
他扶住陈飞麟的手臂,让陈飞麟在靠外面的床上坐下,转身去开唯一的衣橱:“你洗澡么?”
陈飞麟知道他要找什么,在他面对着空荡荡的衣橱时再次解释道:“这里不会有浴袍之类的用品提供。”
陈洛愉的耳朵都热了起来,他关上橱门,强忍住尴尬问:“那你洗澡怎么办?”
撑着床沿,陈飞麟把皮鞋脱了,躺下后才回答:“我不洗,反正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陈洛愉看着他,又看了看不透明的窗户,只能道:“那就这么睡吧。”
走到另一张床坐下,陈洛愉也脱掉自己的运动鞋,刚躺下去便皱起眉。这床中间软得好像塌下去一个洞,也不知道是服务了多少年才会被睡成这样。
他对床很挑剔,稍微不合适就很难睡着。只好翻个身,让自己躺在侧边还算平整的位置,看着隔壁的人。
陈飞麟背对着他,躺下后就没再动过了。
老旧的电扇发出“嗡嗡”的运转声,却带不来一点凉意,枕头也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若放在平时,陈洛愉是一刻都忍不了,现在却能安静地躺着,将视线停留在那个人身上,专注到连眨眼频率都变得缓慢。
躺下许久后,他终于有了困意,不知不觉睡着了。黎明时外面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拍在窗户上,声音盖过了电扇的噪音。他被吵醒了,懵懵地看着天花板,然后抹了把脖子。
他热到T恤领子都湿了,人也陷在中间塌陷的位置里。他不舒服地掀起T恤下摆,翻身想趴着睡,却发现隔壁床的人已经醒来了,正歪头看着他。
一和陈飞麟对视上,陈洛愉立刻扯下撩高的衣服,坐起来道:“你怎么这么早醒?”
忽略了他脸上尴尬的神色,陈飞麟说:“太热了,睡不着。”
他“嗯”了声,又抹去额头上的汗,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肚子那里好些没?”
“好多了。”陈飞麟也坐起来,“五点半了,我们走吧?”
陈洛愉说好,下床穿鞋。到一楼后,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他让陈飞麟等等,直接跑进了雨里。
陈飞麟叫他一声,他没应,飞快地跑到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把伞回来。
到柜台退房后,他俩挤在一把伞下走出巷子。这一带没有餐饮店,这么早又下着大雨,路上连行人都见不到几个。陈洛愉一手撑伞,一手扶住陈飞麟的手臂,在泥泞的地里走了好一会儿才拦到出租车。
陈飞麟的东西都在酒吧,这么早也没办法拿,他就让司机开到公大南校门。车子在校门口停下后,他也一起下车,继续撑伞把陈飞麟送回宿舍。
陈飞麟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他说没事,都到这了,不差那几步。
陈飞麟看着他,说:“洛愉,谢谢你。”
这是陈飞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还去掉了姓。他盯着旁边草坪上一株在雨中傲立的花骨朵,强自镇定地道:“一点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不,你能这么帮我很不容易,我是真想谢你。” 陈飞麟诚恳道。
默了片刻,他转过脸来,迎上陈飞麟的目光:“既然想谢我,就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陈飞麟笑道:“那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陈洛愉又错开视线,望着旁边的一排店铺:“没想好,先去吃早饭吧,我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