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哼……”
那人明显带着讥讽嘲弄的声音令时文远不快,但他还是维持着风度问:“对,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仍旧冷哼一声,道:“程礼知道我是谁,你就告诉他,接到法院传票之后别想着跑,我苏家不把他告到山穷水尽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时文远皱起眉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这通乱七八糟的电话,时文远重新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他把程礼的电话放在床头,然后独自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仔细端详程礼的脸。
程礼瘦了、憔悴了,即使紧闭着眼睛,眉宇间的那抹惨淡愁云却仍旧挥散不去似的盘旋在程礼的脸上。
时文远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的,可也许是心中的内疚作祟、又也许只是单纯地不放心程礼,总之,时文远没有走。
他在程礼家里找了点能用的酒精,用药棉沾湿小心地、轻手轻脚地给程礼擦脸、擦手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探程礼额头的时候能明显感到温度下去了不少,这才稍稍放心地重又坐回椅子里,抱着手臂,慢慢地睡着了。
安静的一夜过去,晨光熹微的早上,程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昨晚吃了药、又有时文远的细心照顾,程礼这会儿已经全然退了烧,除了身上因为出汗而黏糊糊的难受之外,那些头晕和乏力的状况都已经明显好了不少。
程礼翻了个身,正准备到浴室去冲个澡,却看到坐在床边椅子里抱臂睡着的时文远,不由吓了一跳。
因为是坐着睡的,时文远也没有睡沉,听到床上有动静也就立刻转醒,有些紧张地看着程礼。
“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你怎么在这儿?”程礼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了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昨天似乎确实接到过时文远的电话。
“我……”时文远被质问,一时也有些尴尬,“抱歉,昨晚我下班过来看你在发烧,有些不放心,就、就想着留下来照顾你。”
程礼回过了神,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太礼貌,便轻咳一声道:“那就、谢谢了。”
“不用谢。那个,你要喝水吗?我倒一杯给你。”时文远说着就想站起来。
“你不用对我这样。”程礼冷漠地开了口,打断了时文远继续的动作,“时医生,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时文远看了一眼程礼,点点头,但仍旧站起来到屋子中间的小桌子上去给程礼倒水。
一边倒,一边说:“我知道你要问闻宣佑的事情,昨天我托了以前的同学、转了几圈打听到了……”
程礼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时文远,生怕错过了他说出口的哪一个字似的。
“他在庇佑住了一个周吧,就转院到国外去了,听说是他家里人给他组织了一个国际医疗团队,来治疗他受损的腺体。”
时文远说着,走过来将倒好的温水递给程礼。
程礼没有接,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喝水。
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时文远,声音微颤着问:“那、你知道他……他的情况……”
“不太清楚。”时文远皱着眉,强硬地将水杯塞到了程礼的手中,“不过既然庇佑的医生都治不了,那应该也不会是太轻的病症。”
程礼哑然,他知道的,其实他早就在心里想到了这一层,可如今听到有人把这话切切实实、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的心还是一阵阵地拧着疼。
“先喝水吧。”时文远轻叹口气,也自觉刚刚说话有些重了,便刻意放缓了语气道,“先把身体养好,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的。闻宣佑在国外有专业的医疗团队照顾,应该也是能恢复的,毕竟他的情况也没有你想象的复杂。”
程礼喉头发紧,他垂下眸,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楚、委屈和强烈的失落,他特别想脆弱地大哭一场,可是时文远还在,他不想在任何外人面前哭出来,于是便强自忍住了汹涌的泪意,仰头将杯中的温水全都灌了下去。
“时医生,谢谢你。”程礼撑着身体从床上下去,站在床头礼貌又疏离地说,“谢谢你帮我打听闻宣佑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继续帮我打听一下,不过如果打听不到就算了。我现在已经退烧了,就、不用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这是明确地在赶时文远走了。
时文远叹了口气,面对着这样冷漠防备、又憔悴不堪的程礼,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将自己背着程礼扣下人工腺体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