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枯枝火细,铁罐离沸腾还需要些时间,就拎过老人带来的两尾鱼,蹲在石洞外刮去鳞片、剖掉内脏,在脊背两侧均匀割出道道切口。
又到洞口一侧那道不停滴落的山泉旁清洗干净,揉搓上盐巴放在瓦盆里准备当做两人午饭。
“阿公啊…蛮族…猎弓…多大力道?多远…能命中?”
铁罐逐渐沸腾,七弦减了些火,手里拿根细木棍不停搅拌着,头也不抬跟老人说话:“我射猎,三十丈外…连续两根箭…都射不透山猪…皮厚。”
老人拿起石壁上挂的乌木弓、挂好弦,弓开六成试了试力道。
“不是半年前我带给你那张弓了?咦,这弓臂怎么是侧弯的?”
“那弓软了…直弓臂…容易射偏,侧弯的…方便取准。”
老人摆弄着手里的弓,搭上根箭比划几下称赞道:“不错,如此侧弯更便于瞄准。这弓差不多有五斗,蛮族猎人都比这力道大,可你才几岁…蛮族猎人许多铭了蛮纹,怎能比?”
作为一位铭纹师,老人除了懂得治疗些常见伤患,主要的职责却是为蛮族人铭刻蛮纹。
“力道不够、射的不远…总是差…”
七弦小心观察铁罐里蜂巢慢慢融化,一边思虑着怎样才能提高弓箭杀伤力。
老人认识七弦五年,自然知道他想法,从怀里掏出个兽皮小袋递过去说道:
“你上次从虎跳岩那边拣到的精铁矿石,一半打成五十个箭头、一半当做酬劳给铁匠了,这些箭头式样小巧却比现在你用的更利。既然力气小,何不提高准度,箭箭射中眼睛、喉咙一样要命。”
“嗯嗯,阿公…真聪明,我也…这么想!”
七弦忽然呲牙扭脸朝老人挑起大拇指,动作僵硬地表达着赞赏之意。
一条边缘参差的长长疤痕从腮边延伸至颈前,给原本也能算作英俊的相貌凭添几分狰狞,那对清澈眼中融融笑意却如假包换。
“…”
老人被明显不妥帖的夸奖弄得很无语,知道少年表达能力尚需多多锻炼,不愿打击他自信心和倾诉欲,只是面带微笑认真倾听。
“我有…一捆箭竹,全都细…直…轻…韧,做箭杆最好,明天…去青鸟湖,偷湖鹅长羽…可以做…新箭。”
这时七弦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洋洋自得地摇晃着脑袋说道:
“我有…蛮牛皮了…很大一块,阿公啊…帮我请人做皮甲吧?多余的…当酬劳。”
“蛮牛皮?你跟长嘴去猎蛮牛了?”老人闻言豁然变色。要知道成年蛮牛重达几千斤,发起怒来横冲直撞,决非七弦这样的少年和老山狼长嘴所能图谋。
七弦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说道:“不是…长嘴我俩…打不过蛮牛…前些天…山涧底下…捡到的,死掉的…一堆骨头…一块皮。”
“这样啊,吓我一跳…总之你一个人万事小心些,让你跟我去部落那边你就是不去,小小年纪孤身留在荒山野岭里算什么,万一哪天…唉!”说到这里老人停口,沉默半响。
七弦听出老人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担忧,咧咧嘴巴没应声,只是低头默默搅拌铁罐里渐显黏稠的汁水。
他始终不肯离开这间石洞,是因为心里隐隐存了些许期待,盼望哪天会有丢掉小孩子的人来附近寻找。</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