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前他脚步沉重,离开时仿佛卸下了某种包袱,走到街上时甚至踹了路边大黑狗一脚。

到了青楼。

李承安先是洒下大把银子,包下胭脂榜上的花魁,又点了两壶绿蚁,彻底放纵了一把。

直到柳七站在面前。

他才挥手让姑娘们离去,起身一把揽过柳七的肩膀,冷笑道:“柳先生,你知道陈知安那狗贼在哪里,是吧?”

“可能知道。”

柳七捋顺青衫,看着李承安道:“看来陛下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李承安随手丢给柳一壶酒。

忽然叹了一口气。

“当年老子只是一个废物皇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是陈知安那狗贼把我推上这个位置, 这些年我虽然做的不算好,却也不算差。

他要的盛世,老子给他了。

如果他要亲手毁去,老子也懒得管。

总归老子就是个废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大不了一起死。”

说到这里。

李承安又自嘲笑了起来:“柳先生,你说知安会不会很失望,青楼凋零至此,知安被世人辱骂,西伯侯府遭此屈辱,这天下日渐凋零, 世风日下,满目破败,我却好几年都不敢出白玉京,反而躲在暖朝阁装聋作哑!”

柳七默默接过酒壶饮了一口。

身为一个读书人,他对如今的世道并不算失望。

哪怕长安城有许多百姓偷偷摸摸往月牙湖丢石头,往青楼泼污水,许多读书人对老板口诛笔伐,他都不会失望。

因为他知道。

人心本就是如此。

抬头看天易,低头见己难。

天道崩塌,大荒将倾,鲜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本心不易。

真正的成长。

是见过世间最黑暗处,看透人心鬼蜮后。

依旧对这世间不绝望,依旧留着几分善意。

“至少陛下今日来了,不是吗?”

一壶酒饮尽,柳七摇头道:“其实在十年前,老板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之局面,而且在老板推测中,情况比现在只坏不好。”

李承安微微一怔:“所以他失望之后,才会选择悄然离去吧。”

“他离开前,我也是这么问他的。”

柳七笑道:“老板说天下白痴茫茫多,哪里失望的过来,他为大荒做的事,只是因为想做,所求不过一个心安,而不是他们的感恩戴德。

因为无所求。

所以不会失望。

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如清风拂岗,他自岿然不动。”

李承安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