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年的事情,徐谷选手在郑寿选手面前总是先弱一头;而张家人在郑寿三兄弟面前,就更加抬不起头来。
而若是再往深挖掘一层,要张君雪面对古光,将更是对女子心灵一次见血的拷打。
那根空荡荡的袖子就这样无力地飘在她面前,明明只过去不到一年,男子的面容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还记得去年冬天初见时那温和宽厚的笑容,这位郑寿的领头大哥十分平易开朗,徐谷多练刀,他几乎是手把手地纠正点拨每一个人,为此几乎占尽了他自己的习练时间。
而那时候张君雪总是习惯性地躲在姐姐身后,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依然怕和生人见面说话。
尤其在过于光堂的武场中,处于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之间,她总觉得自己庞拙的身躯过于显眼,应该将腿砍短一截、胸腹剖去一块,肩膀卸下一方总之许多部分都是多余。有时候她宁肯一个人在小院里练刀,练累了就等着姐姐回来,也不愿意出去接受师傅们的指点。
如果说那段日子她竟然还交到了什么朋友的话,就只有这位大哥了。他好像永远不会漏掉任何一人,即便是这个在外人看来孤僻怪异的女子。
他们的友谊绝不是来源于张君雨,那些日子两人畅谈刀技、印证叠浪,她永远记得那知己般的快乐。
他们讨论了许多刀上的问题,他也屡屡带着她到武场上习练,跟过来搭话的每个人介绍这位小妹妹——尽管她总是很艰难才能向人家憋出一句问好。
那段日子里,能令她感觉亲切安全的,除了姐姐外,又多了这位大哥。
有些对话她到现在还记得。
“不用真气,来掰手腕试试!”
“你这副身体真是天生神骨,未来迟早超过我的。”
“君雪,那个你姐姐她喜欢吃带辣的菜吗?”
“瘦瘦小小有什么好,不是一副招人保护的样子吗?咱们生得大,直接做能保护别人的人,岂不是更好?”
“你瞧,他们多羡慕伱。”
这些话语犹在耳边,那时面前这位男子温厚稳重,绝不似如今的安静沉默。
她也记得男人和她掰腕时那只裸露的臂膀,温热的,搏动着,鲜活有力,沸热的血在里面奔腾。
如今只剩一条软垂空荡的袖子。
张君雪看着面前的男人,张张嘴很想说些什么。比如她其实不知道姐姐会把那么多事情说出去,比如姐姐绝对从来没想过害他。
但在如今这副后果面前,解释只像是谎言和开脱,而道歉更是有种撩人怒火的轻飘。
毕竟在一切的最终,是她确实选择了姐姐,瞒住了面前这位兄长和挚友。
本就不善言的她此时越加狼狈,对面古光沉默拭刀的样子,更是令她心脏揪紧。
那些已经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了。
已成仇雠,必分胜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仿佛喘不过气般,女子艰难张了下嘴,呼出一道浊气。而后沉默地握紧了刀。
她当然一定要赢,她当然,更加要赢。
压抑和沉默中,鼎鸣已响,清音惊起白鹭。
在第一个瞬间,古光就一掠而上,衣襟破风,男人拉出的刀光笔直沉重。
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张君雪立刻提刀在前,下一刻一声结结实实的“铛!”就声彻青天。
这座武场上早已展现过五生的风姿——张墨竹、李缥青、张欢或精妙或潇洒,那些招式之间的出与破总是令人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但如今这样纯粹的力与力的硬撞却是第一次,没有虚招假式,没有避实击虚,只有令人大呼过瘾的硬和更硬。
古光独臂以上凌下,只以刀刃相交之处支撑起身体。
张君雪架刀横挡,或许是第一次,这名女子主动去努力寻求和一个人对视。但古光的目光只在两刀相交之处,此时已露出惊讶之色。
但下一刻,他就立刻拧身再斩,更沛然的一刀向女子的架刀落下。
这中间已露出一分空间,但张君雪面色僵了一下,放过了它,选择了另一处不甚佳的时机。
重逾千钧的劈砍,固若金汤的格挡,下一刻,双方又角色互换。五生倾尽全力的绽放是如此令人心惊肉跳,每个人都怀疑,若有一人忽然支撑不住,另一人真的来得及收刀吗?还是就此将对手斩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