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几十公里外的影视基地,二十二岁的江若走在初春尚且寒冷的夜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明天《莺飞》正式开机,江若搭乘今天最晚一班巴士来到这里,从站台到基地里面尚有一段距离,这个点接驳车已经停运,他只好徒步走去剧组包下的宾馆。
他是从医院直接过来的。安何做完手术身体虚弱,江若亲力亲为照顾他到能下床走路,还不放心,找了个护工看着,这才舍得走。
进组要用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把在医院陪床用的拾掇带来了,路上盘算了下还差条毛巾,进到影视城里面,先去24小时便利店跑一趟。
怎么说也混了两年,江若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和门口的保安大叔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进门先跟老板娘王姐打个招呼,问她家孩子开学没。
收银的圆脸中年女人说:“早开了,哭着喊着不愿意去,上学弄得跟上坟一样。”
江若哈哈笑,从货架上拿了条最便宜的毛巾,又顺了支打折的洗面奶,去柜台结账。
深夜客人少,王姐边扫条码边跟江若闲聊:“这回拍哪部戏啊?”
“《莺飞》,明天开机。”
“哟,大制作,今天还在门口发红包呢。”
“是吗?这么热闹。”
“你在里面演谁,有名字吗?”
“男二号,您说有没有。”
“嘁,两年前你头一回来这儿,就说演的是主角,我们家小宝还跟你要签名,结果呢?”
“结果呢?”
“他都上小学了,你还没火起来。”
江若又笑:“签名千万别丢啊,说不定这回真火了呢。”
王姐当他又说胡话,没往心里去。结完账装袋,拿起柜台旁货架上的一盒创可贴,一并放进购物袋里。
江若刚“ ”了声,就被王姐抢了话:“送你的,随身带着。平时拍戏磕磕碰碰多,下回再满脸血跑到我这儿来,我可不给你包扎。”
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回,江若嬉皮笑脸地应了:“好嘞,下回我直接就地躺平,谁让我受伤我就讹谁一笔。”
王姐白眼一翻:“出息。”
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又听王姐说:“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这行要是干不下去,试试别的也不是不行。”
脚步顿了顿,面向门外的江若眼中映了远处零星的灯火。
“不了。”江若听见自己说,“经历过不同的人生,哪怕一次,就回不去了。”
好比入戏,一旦全身心沉浸,就再难抽离。
何况曾经那样璀璨过,怎能甘心回归平庸。
走到外面,江若仰头望天,像少年时期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伸直拇指和食指,两手比数字八,一正一反指腹相接组成个框,把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框进去。
好像这样做,光芒就属于他了。
做完不禁自嘲幼稚,江若放下手,呼出一口气,接着大步向前走去。
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他也要站在离梦想最近的地方。
三月下旬,最后一波寒流悄然离开枫城,草长树木长的葱茏季节,电视剧《莺飞》正式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