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玉山,张家桥的孙帐头。”
叶嘉抿了抿嘴,就又问起孙玉山的事。
“孙帐头不在,张家桥出事了。他人在李北镇那边,短时日内也不会回来。”
……看来是问不出消息。叶嘉只能作罢,谢过两人便又折回了家中。
余氏早就在等,见叶嘉的脸色就知道没问出什么消息。叶五妹已经把碗筷给洗了,灶台收拾干净了。擦了擦手看没事情可做,就又去后院劈柴。周家新屋子后头就是树林,平日里要用柴火去林子里捡便是。枯枝树叶捡回来都能烧,粗一点的拿个斧子劈一劈就堆在屋后头。
叶嘉瞥了一眼汗流浃背的小姑娘,心到底是软了点:“五妹,别干活了,进来歇会儿。”
叶五妹大致知道自己不管不顾跟出来惹了姐姐,但她没别的法子。她不想被爹随便选个出价高的人嫁了换彩礼钱。老实说,她觉得自己两个姐姐都是这么被坑了的。她不想这样。住进来这一日多,虽说没有短她的吃食,叶嘉却是不大愿意看见她的。此时听到叶嘉喊她,叶五妹顿时就高兴起来。
放下斧子,又将劈好的柴火堆起来,她擦了擦汗才回屋。
炉子上炖着绿豆汤,这会儿能喝了。天气一热,叶嘉就总是会炖绿豆汤。这玩意儿拿井水镇着,算是物资匮乏的古代最亲民有效的消暑利器了。
“那也只能等允安的消息了。”余氏听完叶嘉的复述,眉头皱得紧紧地,“不过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呢?”
叶嘉点点头,十分赞同:“看北营的态度,好像就等着西营犯错。”
虽然这话说的难听,但脱离出整件事来看就能立即发现不对劲来的。按理说,上头特意安插两个校尉来镇守西北要塞,划出两道防线来就是为了出事时能守望相助。但北营和西营两个校尉不对付,遇事儿不仅不团结还在最快的时辰内落井下石。这般做派,好像就是故意捏着对方短处把人弄死似的。
“娘你说,”叶嘉不想这么猜,但后世这类电视剧拍得多,她真免不了会想得多,“这马匪袭击村子,屠村抢掠的事儿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撤得也太干净了……”
不仅撤的干净。马匪有马,军营里也是有骑兵的。李北镇程家的镖师都能赤手空拳打死四五个马匪,军营里日日操练的士兵却抓不到马匪的影子。这样的事儿就是说出去都觉得可笑。况且出事至今,根本没见两营有什么大动作,都是事后派人去探查问话。
余氏心里一咯噔,捏着衣摆的手不由地捏紧了:“应该不会的,两个村子将近三百条人命呢。”
这可说不准。
屋里安静了,须臾,几个人在屋里长吁短叹。
叶嘉长长地吐出胸中一口闷气,打起精神:“光忧心也没办法改变。不如振作起来做点有用的事儿。多存些钱,多挣点家底买护卫,将来遇事儿也能使钱叫人救命。改明儿娘跟我再赶早去街上走一趟,看看东乡镇有没有瓦市和早市。”
余氏也不是个沉溺过往的性子,若不然当初就该熬不下去的。当下就振作起来:“正好,明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别的种儿。虽然天热起来好些菜不能种,但也能先把院子后头的荒地给开出来。”
婆媳俩这么一商议,叶嘉倒是说起了一桩事。把周憬琛是骑兵的事儿给说了。
“这也应当。”余氏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地道:“允安善骑射,君子六艺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叶嘉:“……”
惊慌不安地过了几日,叶嘉越在家中待着什么都不知道越觉得心里不安。
古时候消息闭塞,很多事不能及时得知。命运受人摆弄的感觉给了叶嘉十分严重的危机感。她思来想去的,终于从搞钱的漩涡里想起了自己的本职:一个土木工程设计院的设计狗。又称工程师。叶嘉除了会搞水利建筑以外,对机械木工都有了解。
她环视了一圈自家的院子,回屋去将周憬琛放在家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家里的院墙至少得增高一丈,顶端增加带钉瓦。带钉瓦是一种呈三棱锥状,高度约三厘米的刺状瓦片。瓦片上的钉状物类似于带钉动物或者带刺植物。秦汉时期高等级建筑物用筒、板瓦链接扣合铺置,能有效防止攀爬和踩踏。叶嘉打算带钉板瓦和带钉筒瓦配合使用。
不是她胆子小怕死,而是求人不如靠己,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别人身上。要不是材料不齐全,没时间给她研究,她都想把□□给弄出来。
图一画出来,叶嘉跟余氏打声招呼便一刻不停地出门了。去找东乡镇的砖窑。
这时候制作带钉瓦的砖窑厂少,但这个技艺并非多难。叶嘉从旁指到的话应该也是能烧出来。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是买生石灰和碎陶片碎瓷片。等墙筑高后,将碎陶瓷片插在湿水泥上,杀伤力也是够的。不过到底有些粗糙了,且碎陶瓷片不如这些带钉瓦耐用。
叶嘉去了镇子上转悠,问人打听,问到了镇上有一家砖窑。她将画出来的带钉瓦图纸递过去。也没说要做什么,只强调了带钉瓦的大小和材质。
老窑匠盯着图看了许久不敢打包票,只说了一句:“可以试试看。不若你过几日再过来看。”
不管怎样,做了点事叫叶嘉的心稍稍平静了许多。
从砖窑回来,叶嘉半途撞上了架着牛车带着两个孩子的孙老汉。孙老汉此时的样子颇有些狼狈,衣裳褴褛的沾满了泥土,头发也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才几日不见,他本就消瘦的老脸深深凹陷进去,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胳膊上还挂着伤,一个孩子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里。
两人在快到周家的岔路口遇上的,孙老汉老远将牛车停下来。抱着孩子走到叶嘉的跟前,还没说话呢忽然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叶嘉的面前。
叶嘉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他。
孙老汉却死活不肯起来,老泪纵横:“……东家,我知这个请求颇有些厚脸皮。但我如今也确实没办法可想了。老伴儿那日马匪进村去了,两孩子,小孙儿的躲在床底下逃过一劫。大孙儿的挨了一刀,伤成这样。我一老儿没本事,家里钱都给老伴儿看病抓药用了,如今只能来求东家收留救命。”
他才一张口叶嘉差不多就猜到了,心里酸涩难受。
孙老汉抱着孩子要给叶嘉磕头,老人瘦巴巴的身体缩成一团。胳膊上挨了一刀,伤口还泛着肉呢。不晓得他这几日怎么熬过来的,瞧着实在可怜:“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往后东家叫小老儿一家做什么,小老儿一家就做什么。东家,求你救救我这大孙儿的命吧……”
“可曾看过大夫?”救命要紧,叶嘉拽着他起来,“大夫怎么说?”
“李北镇乱成一锅粥。镇上家家户户都闭门塞户,医馆也关了。”孙老汉泣不成声,真是一场变故就能压倒他的脊梁,“小老儿只能带着孩子过来投奔东家。”
“嗯,我知晓了。”叶嘉本就担心着孙家,这人都来了,就赶紧让他赶车去镇上,“镇上医馆还没关门。先别回家了,去医馆。”
孙老汉知道救命要紧,当下忙叫叶嘉上车,赶着牛车去镇上。
索性这里离镇上不远,走过去才一刻钟。这会儿赶牛车赶得急,没一会儿就到了。东乡镇的医馆比李北镇的要大,里头的病人也多。他们来的时候里头两位大夫坐馆。看见孙老汉抱着个肚子上好大一个刀口的孩子进来,那顶里头的老大夫就站起来,快步走出来。
废话不多说,老大夫叫孙老汉抱着人去后院。后院药童迅速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病患,孙老汉这几天都没合过眼。神思不属地听不大懂。
叶嘉听得懂,耐心地听着然后指使孙老汉跟着她走。
等把孩子放到床上,老大夫一看孩子的衣裳就立即叫药童拆剪下来。衣裳上全是脏污和血渍,布料子沾在了伤口上看起来发黑结球。根本撕扯不下来,只能剪掉。等衣裳脱干净,老大夫检查了一下伤口倒是有些欣慰:“伤口处理得挺干净,似是用烈酒擦拭过?”
“擦拭过。”孙老汉好歹是当过兵的人,自然懂得一些治外伤的常识,“这天儿热,伤口还是化脓了。”
老大夫自然看到伤口化脓了。但这个样子比起不好好处理伤口腐烂已经好很多,已是处理得极好。古时候没抗生素,也没医用酒精。天气一热细菌滋生难免会这样。老大夫在重新处理孩子伤口时并不算太温柔,叶嘉看得眉头直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