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起躺了片刻,郁知年终于清醒过来,他在被子里 动来动去,看表,说:“要起床了。”
“仪式傍晚开始,” 他告诉杨恪,“得办到深夜里。”
郁知年先起床洗漱,打开门,在院子里洗脸。
杨恪走到门边,看郁知年拿着搪瓷杯,在院子里晃晃悠悠刷牙,天光从院落上方照下来,地面有很淡的墙影。
山里空气清新,杨恪手机的一直没有信号,已经数十小时没有新的短信和来电,给他一种与郁知年一起与世隔绝的感觉。
院子的门突然被人叩响了,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响在外面,喊:“年哥,年哥起床了吗?”
郁知年忽然回头看了杨恪一眼,很快地漱了漱口,放下杯子和牙刷,走过去把门闩拉往一边,打开了门。
“妙妙,” 他对门外的人说,“这么早。”
他往后退了退,门外的女孩跟着他进来,看见杨恪,微微一愣。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眼睛很大,皮肤微黝,扎两个麻花辫,身穿着有民族特色的裙子,左右手手腕上都挂着银镯。
她看着杨恪,面露疑惑,“咦” 了一声,问郁知年:“年哥,这是谁呀。”
“这是杨恪,” 郁知年给他们介绍,“这是妙妙,村长的女儿。”
说完,他忽而看着杨恪,有些不明显的紧张和愧疚。
杨恪并不是很小气的人,明白在这类村落里,他和郁知年的关系只应该到朋友为止,不必也不该节外生枝。
“我是郁知年的朋友,” 杨恪主动自我介绍,“路过喜平,来看看他。”
“你好啊,年哥,你外面的朋友好帅啊,可比齐哥帅多了,” 妙妙笑嘻嘻地说,又对郁知年道,“年哥,我大娘在煮下午要用的叶草啦,你上次问过的那个,你要不要来看?”
“煮叶草啊……” 郁知年没有马上应允,又看了看杨恪,像在征询同意。
杨恪看他又想走,又不敢马上立刻离开的样子,觉得好笑,说:“你去吧,我在家里待着。”
他便把杯子洗了,匆匆出了门。
郁知年走后,杨恪在郁知年的房子里转了一圈。
房间至多二十平,屋内没有分隔。
进屋有一张小圆桌和三张椅子,圆桌上放了杯子。
床靠在北面的墙,床尾边是郁知年的行李箱。
南面的墙边有款式不一的两张旧桌子,一张上头堆着纸笔和书,用作郁知年书写记录的工作台;另一张摆插着电源线的笔记本电脑。
杨恪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书,一部分是他给郁知年带来的,一部分是他没见过的。
其中还有郁知年自己很早前做的民族志课程笔记,这本笔记杨恪看过许多次,在郁知年去年回国做项目的时候。
杨恪觉得郁知年在某方面是个有天分的人,至少杨恪看这本笔记时,从未像看郁知年的教材一样,觉得昏昏欲睡。
放在最上面的是郁知年在来了宕庄后写的田野笔记,杨恪拿起来翻了翻,发觉这本笔记纯粹是草稿,未经整理,写得杂乱无章,又巨细靡遗。
郁知年在宕庄的一天发生过什么,说哪些话,全记在其中。
翻到笔记中间,杨恪看见郁知年写和宕庄一名老者的聊天。记录时间是在上周,夜里十二点半。
老者是村里祭司的弟弟,讲述村落流传下来的神话里的海,由小常翻译,说了许多海神和降雨神的关系。
翻过这一页,郁知年突然写了一行题外话。
他写自己买了赵教授推荐他的烟草,送给老者,老者喜欢极了,连连夸赞郁知年懂得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