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安停下脚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陌生大魔法师：“你是？”

“承蒙陛下您的恩典，我是近来进入法师塔的亡灵法师——德维特。陛下，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将您拦下，但我真的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您汇报，请您务必给我说明情况的这片刻时间！”这位穿着黑色长袍的亡灵法师说话的声音更大、更激动了一些。

说话间，在说起一些对他本人来说言格外陌生的敬称时，还能听到这位过去混迹于边境混乱地带的大魔法师略显干涩的声音。

“你先起来。”宋世安看出面前德维特脸上的不自然。就算是从对方身上并不算太精细的布料上，能看得出来一些对方过去并不似其他大魔法师那般生活优越，但就看对方此时的反应，恐怕这位实力高强的亡灵法师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

他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现在告诉我的。”

德维特的脊背依旧恭敬地弯下，甚至于说话的语气也格外顺服。

——这或许就是这位过去的亡灵巫师，对眼前这位改变了世上所有亡灵法师未来的君王的尊重。

只是紧接着，他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像他此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温顺：“陛下，我有依据表明，多次侵害帝国边境的兽潮有人为操控的痕迹。”

“这让教会在数十年前得以在帝国站稳脚跟、迅速有了稳固地位的兽潮，起因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信息素的作用，这和梅卡杜拉用于彻底掌控巢穴的信息素存在相似，这就是过去数十年间，让那些魔兽不惜毁灭也要进攻帝国边境的原因。”

“兽潮的出现、教会所谓的神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说到教会时，他的眼底燃烧起了仿若实质的火焰，愤怒与痛恨在他眼中交错，让他在说出末尾的的“阴谋”二字时，恍惚叫人觉得这仿佛像是杜鹃泣血的鸣啼。

不过，只要稍稍了解一些过去教会的所谓“清扫惩戒”，不难理解此时的德维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就是这位来自于异世界的年轻君王，在听到这个说法后，也不由跟着一阵恍神。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亡灵法师口中的“重要的事”，居然囊括了成千上万条性命，穿插在这数十年的历史中。

只是这短短的几乎话，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更别说在场其他这些甚至亲眼见过亡灵法师被活活绞死的本地人了。

“真的假的？！作为法师塔内的大魔法师，如果用骇人听闻的谎言来抬升自己的身价，对此等待你的只有严厉的处罚。”格纳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些与尸体为伍、拉低了魔法格调的亡灵巫师。出于过去数十年根植于他心间的惯性想法，他回过神后，便下意识质疑出声。

对待格纳，德维特就远没有对待宋世安那般恭敬了。

他挺直脊背，冷笑着讥讽道：“张口闭口就是谎言处罚……你们这些过着贵族老爷生活的人懂什么？凭借个人的喜好贬低其他派系的魔法，你能知道什么？恐怕你连我们这些亡灵法师究竟再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吧。”

“过去在边境之外，为了生存，我学会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用魔法控制尸体乃至于其他活着的魔兽，如何用最少的魔力达到最大的效果，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我才发现，能让生物真正活动起来的各种纤细的神经脉络，是一些细微的雷电以及流淌于血液之中的特殊信息素。我比你们这些外行知道的可多得多。”

“况且，就算是不说这些私人的研究，但凡研究过几十年前关于兽潮的记录，恐怕就能知道过去的兽潮大多是魔兽族群的固定迁徙，抑或是魔兽数量增加后主动扩大领土的本能，而不是这种毫无缘由的死亡式袭击。”

嘲讽完，他很快对着宋世安再次恭敬地弯下了腰：“陛下，相信我的研究，边境的这些兽潮绝对和那凭此建立教廷的教皇存在关系。虽然不知道教皇到底是怎么在远隔千里的同时做到这一点的，但如今教廷摇摇欲坠，之后教皇为了自救绝对会再有所行动，请陛下您千万不要因为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那些兽潮，就碍于局势放过那群该死的混蛋！”

“当然，为防危险出现，我也原因自愿去往边境，追寻兽潮的起因。我之前就曾在边境之外生活，还认识不少其他的亡灵法师，我们所有人都掌握着对付那些魔兽的诀窍，可以试着将一切危险都掐灭在最开始！”说到最后，他甚至还主动情愿表示原因接受这项任务。

宋世安看着面前的这位亡灵巫师，感觉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本土的生物学家。

……老实说，就刚才对方说的那一段，还能看出来一些现代医学的痕迹。不说别的，就目前来说，这些亡灵法师的魔法使用手段倒还是意外得挺讲科学的。

他脑中顿时一片恍然，先前的疑惑像是至此终于有了结果，他终于知道了“惩戒清扫”的最初起源——

如果真像是面前这位亡灵法师说的这样，那这也不仅是为了凝聚集体竖立共同的敌人，原来在教会建立之初，他们便提前知道了最大的威胁，并为此有所行动。

“行。”宋世安径直应了下来。

只是在这之后，看着对方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起身，他先是愣了愣，随即隐约猜出了一些对方的想法，试探地补充追问了一句：“那你之后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陛下，我希望您能把那个该死的教皇、那些套着神明名义迫害我等的混蛋都交由我来处理。”德维特发出一声冷笑，“那些散布在帝国各个角落的教堂，我也都会顺带着为您清扫干净。”

有些痛苦，也必将只能用同等的鲜血才能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