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是他醒来这样晚,虽然不知是谁暗中操纵乾坤,随国公府如今尚且恩宠不衰,可是并没有给他带来正大光明追逐长公主的资本,反倒是眼睁睁看着她嫁人。
她望向他的目光平静中含有哀悯和艳羡,坦然道:“我确实羡慕你,伯祷,起码我十七岁的时候并没有这样无畏的勇气。”
“你知道吗,我少年时期去过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一方湖泊,有一个叫人大开眼界的女儿国。”
杨怀懿所说的那些她知晓,她并不是顽固不化的女子,然而性子里却有难得的柔软与顾虑:“女儿国里的男子常常走婚,女子可以拥有许多伴侣。”
“我并不羡慕她们拥有许多伴侣,只是很羡慕她们虽然过得并不富裕,却不必考虑太多,可以决定伴侣的去留,也能拒绝任何一位追求者。”
阿娘那时对这地方也很感兴趣,租赁了一栋竹楼小住,然而后来却因为不堪年轻男子对她的热烈爱慕和阿爷浓浓的醋意,最后也没有待太久。
阿爷之所以能够在那些追逐太后的男子之中取胜,一来靠两人之间的情分与无上的权力,二来也多少凭借些年轻的优势,熬死了许多对手,可是面对更年轻的男子,太上皇也会有忧虑的时光。
她道:“我阿爷做过十余年天子,然而我却不如她们那样自由。”
“臣自知不配求一个正室的名分,也不敢逼迫殿下,”杨怀懿听到她这样说,猜度或许是自己逼迫得太急切了,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道:“我既然有这样的念头,便也愿意充当殿下的外室,您寂寞的时候可以枕在我的怀里。”
他出身权贵外戚之家,又有天子皇后的宠爱与锋芒毕露的才华,亦有他的心高气傲,怎么肯做一个没有名分的情||人?
换做别人,不要说要他这样做,便是想一想,都是侮辱。
然而他便是再不甘心,醒来以后已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世宇文冕捷足先登,甚至与她有了女儿,他自知自己的劣势也在这份年轻上,只能含恨退而求其次,留在她身边做个见不得光的情郎也好。
朝阳在宫廷与夫家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一个少年的神情还不足以骗过她。
“伯祷,你绝不甘心这样做,”她亳不留情面道:“不要说男子的嫉妒心比女子强了百倍,便是读了女书的得宠后妃,也会得寸进尺。”
她从父母的婚嫁中也能感悟出来,女子或许还有三从四德的教导约束,但是这些权贵男子天然占有的心思极强,她的丈夫并非没有嫉妒心,若有沾花惹草的心思,脚踏两条船,只怕非但不能坐享齐人之福,反而不得善了,乃至引发叛变,弄出不得了的灾祸。
“今日的话我权作没有听见,以后还请车骑将军不要教我再听见今日的话,”她看了一眼油脂凝固在炙肉上的冷碟,“否则清坞的大门,以后再也不会对随国公府的人敞开。”
明晃晃的拒绝,叫车骑将军面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凝固,他随着站起身,仍有不甘道:“殿下若是当真喜欢镇北将军,也不会至二十余岁才肯嫁,难道宇文将军这许多年还不肯知足,不许长公主在外寻觅知己么?”
朝阳闻言顿了顿,情爱是什么,她从前以为自己是明白的,然而随着少女懵懂时代的逝去,她却又觉得不那么明确了。
但是对于天家女儿的婚姻,她却有更深刻的理解,大多数的君主未必会对异母姊妹上心,却总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
她未嫁的时候便不愿天子为她将来的婚事与子嗣而产生关于皇位的烦恼,如今嫁与宇文氏,更不愿意因为一时的意乱致圣上劳神调和外戚之间的争斗,甚至帝后之间出现些许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