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势在必行,但是,变法过程中,得保护好陛下。
陛下只能是居中调停的人,他不能亲自下场。
唯有这样,矛盾集中爆发之时,战火才会在宫墙之外。
但是,你小子置我这个爷爷于何地?
陛下不适合成为矛盾的焦点,我就适合?
我这站出来,受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受特权人士之针对,你就快活了?你是谁的孙子?
不对啊……
这样的策略你小子是想不出来的!
谁这么烂屁y?逮着我老章朝死里坑?
章居正一下子想通了:「是林苏想的坏点子是吧?」
「咳咳……」章浩然道:「他说了,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很有讲究,得是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真正清流,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那些有怨有恨无处撒的特权阶层,想抹黑都没办法抹黑,这样的清流,全天下真心找不出来几个……」
章居正脸上的黑线层层消逝,心头阵阵快慰……
孙子这话说的,他很是认同。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是要承受反扑的,这反扑很有技巧性,对方站在大义的角度上说不出道理时,往往会出阴招,比如搜你的黑材料来污你的名声。
一般人谁顶得住全天下无孔不入的搜?
哪怕林苏都是顶不住的!
但是,我老章顶得住!
我三代清流!
我从未以权谋私!
我品行之高洁,连我爹都感动!
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除了我老章,整个大苍找不到第二个!
看到爷爷脸上的风云变幻,章浩然心头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兄弟啊,你出的这个主意,实实在在是将咱们老爷子朝火坑里推,别看他这会儿似乎挺开心的,一会儿想转了,搞不好会对你实施反制,他要是一下子否决了你跟妹子的事情,那我不管……
章居正转了三圈,大腿一拍:「罢罢,老夫算是被这小子再度坑了一回,不过,要坑也不能老夫一人被坑,陈更休想熘!他也得论一场,另外,翰林院的李云飞、贡院的闻起,都给老夫到坑里来,我们京城四大文道同入此坑!」
章浩然眼睛睁得老大:「京城四大文道?爷爷,你邀请的论道人,不该是欧阳东和苏长河吗?」
翰林院李云飞,翰林院学正。
贡院闻起,贡院学正。
所谓学正,是大学士的手下,身份地位跟章居正、陈更是不等同的。
真正代表四大文道支柱的,该是四大支柱的当家人。
但是,陈更偏偏不请翰林院大学士欧阳东和贡院大学士苏长河,这是很失礼之事。
章居正哈哈大笑:「陛下朝堂大清洗,难以触及文道之上,文道之上的清洗就由老夫承担吧,欧阳东、苏长河,长期以来,于文道有何建树?老夫何曾正眼瞧他?此次,老夫就是要一巴掌扇在他们脸上,受不住,你倒是进国事堂啊!」
章浩然一幅牙酸的表情看他爷爷。
林某人曾有句话还是道理很足的,一个群体里,风气是会感染人的,一个人离经叛道,一整个群体的风气会被带歪,林苏无疑带歪了很多,现在爷爷好像也被他带歪了,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当然,这个感慨他不敢说,他怕爷爷罚他抄《夏礼》一百遍。
今天他跟林苏合谋,将爷爷拉下水,真的很适合抄夏礼。
绿柳山庄掀起的风云,还只是茶壶里的风暴。
昔日的宰相府中,陆玉京脸上已经是风暴侵袭的痕迹,他的父亲,陆水舟在旁边失魂落魄,陆水舟,三品官,刚刚在金殿之上,被礼部尚书以示好的姿态提了个名,提为国事堂成员,陆天从本着「举贤不避亲」的高风亮洁姿态予以笑纳,他也就成了国事堂的成员。
原本想着,一家双国士的大业,就此拉开序幕,岂知,这国事堂纯粹是个深不见底的坑,陆天从被免职了,陆水舟也牵连了进来,被礼部尚书周运之给坑了,也被免了职……
转眼之间,昔日名动天下,名震朝野的陆家,变成了乡野闲人——国事堂,现在已经成了乡野闲人的代名词。
能让人心头刺痛的那种。
「爷爷,现在你可看清?朝堂风向已然大变,我们不该存有半分幻想……」
陆天从的手霍然抬起,陆玉京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死一般地寂静。
良久,陆天从慢慢抬头,一口气轻轻呼出,脸上慢慢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为官四十余年,老夫早已厌倦朝堂政事,陛***恤老臣,老夫岂能不识陛下一番良苦用心,放下来,一切放下来,甚好!老夫正好放松下来,颐养天年!今日香江春尚好,正可迎风下钓钩!去也!」
长身而起,出了陆府。
陆玉京眼中露出了一线光芒……
昨夜,他跟爷爷提及一事,有人想见你,爷爷阻止了!
但今天,爷爷没有阻止!
今日香江春尚好,正可迎风下钓钩,这说明什么?
说明爷爷真正放弃了幻想,一条新的道路,已经摆在众人面前……
……
朝堂大改,三条国策即将推出,林苏理所当然是京城的焦点人物。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攀上文王殿下的大腿,朝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哪怕连升八级的官场奇闻都可以接二连三。
所以,目前在位的朝官,无一人不想敲开文王府的大门,无一日不想跟这位王爷来个深度邂后。
除了他们之外,林苏这条线上的兄弟们、前辈们,其实也希望跟他会面,详细谈一谈下一步的大政方针。
所以,理论上,文王府从此以后,将面临人来客往,永无宁日。
但是,这一切,随着林苏踏空而去,烟消云散。
林苏不在家!
他再度离开了京城!
可能还有些朝官会挖空心思去海宁,如果他们真去了,同样会失望,因为林苏也不在海宁。
他去了哪里?
谁都想不到,他会去南山。
他曾是南山知府,一府之主理应居于府中,忙得团团转,但他没有,他很自豪地告诉当时的宰相陆天从,我总共去南山府三次,在南山府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天,南山府众位同僚,已经习惯了府尊的不在!
陆天从当时是噎住了。
气懵了。
如今这个早已离任的南山知府,却在没有任何理由去南山的情况下,去了南山!
去南山他也没有惊动贺心宫和曹离等官员,而是身着侠士衣,轻轻推开了南山城侧的小花园门。
小花园里,瑶姑微笑抬头:「来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