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两人终于分开,陈姐轻声道:“再过一个多月,又是雨季了。”
“怎么?你还在担心这江堤能不能挡住今年的洪水?”
“海宁江滩和义水北滩我已经不担心了,但是,大苍其他州府,就难了,我估计雨季一过,又会有大批流民万里而来……这都是那些朝官造孽,如果他们去年采购大批水泥,今年雨季,将会少死多少人?”
水泥的事情,林苏其实已经作了安排了。
去年雨季之后,他就给水泥厂的李忧下了指令,让他扩大生产规模,随时应付全国各地的采购风潮,一个雨季,考验了海宁江滩,也将水泥这防洪神器推上了神坛,接下来自然该是全国推广,用这种神器,改变整个大苍。
可人算不如天算,林苏也想不到朝官会这么无耻,大苍皇帝会这么自私,出于打压林苏的目的,他们将水泥污名化,妖魔化,不仅没有全国推广水泥,反而还禁售水泥。
有这样的朝廷,他能怎么办?
提起这一桩,两人也只能无限唏嘘。
“相公,江滩这边也有些不平静了。”
林苏微微一惊,什么事?
陈姐说了,朝廷突然在海宁府成立了一个江务司,江务司的人整天在江滩到处窜,耀武扬威的,在你去青莲论道的当口,他们那个江务都司亲自来江堤视察,说这江堤上用的水泥是妖法,导致江中翻船事件,非要村民毁掉北段江堤,村民自然不干,赵大叔带头,几千人出来,围着这群人,后来杨知府也过来了,带来了一批衙役阻止他们,那个都司跟杨知府大闹了一场,看村民越聚越多,撤走了。
后来没几天,赵大叔进城,被江务司的人抓起来了,说他偷东西,把他打个半死,幸好杨知府出面,将人救了下来,赶紧找大夫治伤,才保住了一条命。
林苏脸色很难看:“你说是北段江堤,是不是那一段?”
他指向鹰嘴崖那一侧。
“正是!”陈姐说:“那段江堤是整个海宁江滩最关键的江堤,洪季一到,江水至此回流,这段江堤足够牢固才能将江水最勐的冲击力消除,如果这段江堤被破坏,那整个海宁江滩都有危险,林家厂子也会有巨大危险。他们身为江务司的人,对水务也是清楚的,我怀疑他们前来海宁,其根本目的就是毁掉林家产业。”
“江务司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陈姐点头……
江务司是民部下面的一个司,主管水利,海宁江务司的都司乃是四品官,叫杜荃,是民部尚书高格林的女婿,而民部尚书,也是太子派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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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冒出个民部!
林苏心头火起,看来自己对朝官的反击还是力度小了些,前面一些顽固的牛皮藓没有清掉,比如张文远、赵勋之流,后面的又在朝外冒,比如户部尚书贺云开,此人虽然没有跟林苏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上,但他打压主战派邓洪波,间接也是跟他在对着干;比如监察司司正雷正,当日西州惊变,在林苏尚未返回之时,他在金殿之上就罗列林苏之罪,力举诛林氏满门,满朝朝官都在跳,而他是跳得比较高的人之一;现在冒出个民部高格林!居然借水泥“妖法论”,矛头直指林家产业,为了毁掉林家产业,他们连海宁数十万流民的性命都不顾。
前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林苏和陈姐顺着路而去,到了路边一个村庄,村庄里一堆人围在一起,人群之中是两个身着公服的衙役,各牵着一匹马,神态高傲异常,其中一个衙役手中马鞭从周围人鼻尖前面转了一圈:“你们这些贱民听着!江务司办差,敢对抗执法者,抓入大牢,给我让开。”
几个村民让开了,但还是有一个村民挡在两名差役面前:“公家办差,谁会阻挡?只是你们江务司欺人太甚,前期捏造罪名差点将赵大叔打死,现在还来面对妇道人家勒索巨额钱财,谁人能服?”
正是!旁边的人一下子点燃了火药桶,纷纷开口……
“你们说赵大叔偷盗,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海宁江滩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凭什么偷盗?”
旁边的人说:“你们说他偷盗的店铺是黎家米铺,那个黎家掌柜的,跟你们就是一伙的。”
“即便偷盗,怎么可能有百两银子的赔偿?百里银子能够买多少米?”
一时之间,满场大哗。
一个衙役陡然大怒,手中长刀抽出,哧地一声,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断为两截:“大胆刁民,要造反吗?”
众人同时静音,脸色齐变。
另一个衙役手中白纸一亮:“看到了吗?这就是赵姓贱民亲手写下的欠条!一百两银子,有没有认识字的?”
白纸黑字在众人面前一亮,众人全都不敢开口了,不管是谁,面对衙役总会有三分畏惧之心,再加上这鲜红画押的白纸黑字,谁敢再辩?
前面那个老妇人通地一声跪下了,旁边一个女子大叫:“娘……”
那个老妇人哭道:“各位乡亲,这……这张欠条我家老头说了,是他们硬按着他的手指打的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