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发了一通火,不管不顾的走了。周循彷徨无计,最后决定先试探一下孙权的反应,他对孙权说,周玉病了,吐了血,可能不适合嫁给太子,请求推延婚事或者干脆取消婚约。出乎他们的意料,孙权派来了太医给周玉看病,只同意推延了婚期,却不同意取消婚约。
周循有些搞不懂孙权在搞什么名堂,他既然怀疑他们只是神经过敏,周玉病糊涂了,忘了那本书放在什么地方,误以为孙权派出了秘兵,实际上孙权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因为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孙权知道有这么回事,就算他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提出取消婚约,也不会坚持要娶周玉,毕竟孙登是太子,怎么可能取一个心理上已经出轨的女人?现在他们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孙权应该顺势而行才对。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家心虚,担心过头了。
在患得患失的心理中,周循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辅越将军、朱崖尉贺达在两个彪悍亲卫的陪同下,昂首阔步走上了孙绍的座船。中司马徐祚面带微笑,拱着手站在舷边,一看到贺达便欠身施礼:“奉大王令,迎接贺大人。”
贺达不敢怠慢,连忙还礼:“有劳。敢问大王可在?”
“大王正在舱中等候。”徐祚恭敬的在前引路:“请将军跟我来。”
贺达一摆手,示意两个贴身亲卫站在舱外,自己整了整盔甲,扶正了腰间的长刀,跟着徐祚进了舱。一进舱,他吓了一跳,舱中黑压压的全是人,目光全部落在他的脸上,有善意的,有不屑的,羡慕妒嫉恨,什么都有。
贺达晃了一下神,这才看到侧身坐在案前的越王孙绍,连忙赶上前去,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辅越将军领朱崖尉,臣达拜见大王,愿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我的朱崖尉来了。”孙绍起身,绕过书案,俯身扶起贺达,打量了他一眼,轻轻的捶了他一拳:“怎么样,仗打得痛快吧?”
“痛快。”贺达眉开眼笑,眼中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他到朱崖两年,和留府长史,如今的大农令沈玄以及朱崖令卫旌合作,剿抚并用,以强大的经济实力为后盾,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抚平了朱崖大部分夷人。如今朱崖粗定,再也没有胆大的夷人敢到蓬勃发展的县治来捣乱,贺达功劳不小,孙绍下令封他为辅越将军,领朱崖尉,是朱崖岛上的最高军事长官。虽然目前还没有食邑,但是他每年享受的俸禄外岗位津贴比他父亲贺齐四个县的食邑收入只多不少。
没办法,朱崖虽然地不多,粮食还要靠外购,但是朱崖的商业发达,每天来来往往的商人不计其数,可谓是财源滚滚。贺家父子兄弟都很奢侈,很讲究生活品味,但是奢侈是要钱的,以前贺达和兄弟贺景是吃老子贺齐的,一直被贺齐的光芒所笼罩。到了孙绍手下之后,孙绍将朱崖的防备交给他,开始他还不乐意,后来才发现朱崖真是有钱,在沈玄和卫旌的整治下,短短的几年时间,朱崖就成了南海第一个大市,越来越多的夷商改由朱崖停泊,大量的财富也让夷人们难挡诱惑,他们不断的侵拢来往的海商和县治,这正好给了贺达用武之地。随着战功的不断积累,贺达在两年时间内由一个都尉变成了辅越将军,随着各种珍稀货物送到会稽,他在贺家的地位也由一个配角变成了不可忽视的主角。
这一切都是孙绍所赐,贺达知恩图报,这次孙绍召他参战,他二话不说,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两千步卒千里迢迢的赶到东海与孙绍会合。
“这次把你召来,当然要倚仗你手下的那只丛林精锐,但是,最重要的任务还不是这个,是要让你给这帮人洗洗脑,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丛林战。”孙绍手一指崔谦、越海等人,笑道:“这些人海上无敌,不免有些狂妄,你给他们讲讲这丛林战和海战的区别,免得他们被夷洲的野人逮了去。”
贺达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的眼光很复杂了。不错,他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也就是在朱崖岛上威风威风,而崔谦等人名列四将军,是越国真正的柱石,要听他来讲光荣战史,这的确有些没面子。可是贺达也是个傲气的人,既然孙绍给他这么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敢不从命。”贺达躬身施礼。
“拣曰不如撞曰,午餐还早,我们就先听伯至讲个大概吧。”孙绍示意石苞拉开舱正中沙盘上的幕布,露出朱崖岛的地形图,诸将围了过来,神色各异的听贺达开讲。
贺达接过邓艾双手递来的箭竹,感慨了一声:“有两年没看到家乡的箭竹了,这一看,还真有些想家了。”
“哈哈哈……”陈海大笑,“等你讲完课,请大王放你几天假,回家一趟便是了。”
贺达看了陈海一眼,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走到沙盘前,目光在沙盘上一扫,随即指在了朱崖县治的地方,细长的箭竹在上方画了一圈:“县城西面临海,北面是丘地,东南两个方向是山林,夷人来袭,主要就是这两个方向。山地丛林战,与车战、骑战、水战皆有所区别,诸君都是久历沙场的宿将,想必对此并不陌生。孙子兵法行军篇中曾经提及山地行军、宿营以及作战的基本规律,而太公六韬中的豹韬更是有专门讲述山地丛林战的专章……”
贺达不愧是家学渊源,人家不仅仗打得好,而且学问也好,开始的时候崔谦还有些不屑,可是一听他说到孙子兵法和太公兵法,他有些服了。这些书他也粗略的看过,但是还真没有注意到其中与山地丛林战的内容,而他可是在朱崖盘踞了十几年的惯匪。
随着贺达的讲述,原本对孙绍的决定有些不以为然的将军们都静下心来,一面对贺达在丛林战上的能力感到佩服,另一方面对孙绍安排贺达来给他们提前扫盲感到庆幸。这次去夷洲,他们以为和以前一样手到擒来,对什么山战地、丛林战的没太给予足够的重视,总觉得虽然有区别,但是只要花时间适应就行了,没有太多的困难。现在听贺达这么一说,他们才知道丛林战的凶险所在,不光有特殊的地形,还有各种毒虫、疾疫,可能一只蚊子就可以要了你的命。贺达第一次与夷人交战,一千多山越精兵进入朱崖的从林,还没开打,就被毒蛇、蚂蟥什么的搞死三百多,再加上痢疾、伤寒,一箭未发,先自损一半。虽然贺达现在说起来很轻松,可是在座的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就会未战先溃,然后再被夷人跟着追杀的话,全军覆没的可能姓极大。
打仗是为了立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战死,将军们收起了轻视之心,竖起耳朵,力争把贺达讲的每一个字都刻到脑子里去。孙绍一边听,一边留意将军们的神情,对他们态度的改变十分满意。他刚开始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特别是崔谦,用他的话说,我在朱崖呆了十几年,和夷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虽然没有大胜,可是也没有败过,还要他贺达来给我上课?陈海虽然没有吭声,但他的姓子孙绍也知道,不是个愿意向别人低头的人,又以元老自居,要他向一个后来的新人低头,这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的。
但是孙绍对丛林战却有些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