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那班长你给俺取一个,再给俺儿子女儿取一个,”钢蛋儿掰着手指头数着。

潘景龙一拍他脑袋,“我再给你孙子孙女儿也取了算了,你小子想的还挺美!”

钢蛋儿摸着头憨憨地笑着,“那也不是不成。”

“得了得了,你爹姓啥?”潘景龙问着。

远处的炮火声已经消停,这屋子里也有像他们一样还在说话聊天的,不过大多数都在休息着。

钢蛋儿摸着木仓,“俺爹姓季,俺娘说字儿是这么写的。”

他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潘景龙看着他歪歪扭扭的字点点头,“季节的季。”

“好说,让我给你想一个,保证好听!”

钢蛋儿舔了舔干燥的唇,期待着。

潘景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烟斗,就那么叼着琢磨了半天,“季明天咋样?”

“明天,明亮的未来。”

钢蛋儿听着这名字,“好!再给俺儿子女儿想一个呗。”

潘景龙啧了一声,“等你生了娃再找我吧,我反正是要当干爹的。”

他婆娘死了,这辈子他也没打算再娶,就这样吧。

钢蛋儿挠了挠头,“那成,班长你……”

他话才说到一半,突然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封信。

信封朝上,钢蛋儿就看到了前面有字,那个字正是季。

其他的字他是认不得的。

反倒是一旁的潘景龙认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季明天?”

他抱紧了木仓,用木仓管把那封信拖到自己面前来,又用木仓管子戳了几下才动手拿起这封信来。

“班长,这是啥?”钢蛋儿凑过来看。

潘景龙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寄给你的信。”

钢蛋儿:“啊?”

“你刚看到了吧,那块儿是空的,这信突然冒出来的,”潘景龙说着,手里也拆着信。

他虽然有点儿怕,但是这个世道鬼又能有多可怕呢。

要真有鬼的话,怕的就不该是他们了!

钢蛋儿听着他这么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冷风嗖嗖的。

潘景龙看了他一眼,“瞧你这怂样儿。”

他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他捡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顿时皱着眉毛,“诶?你看看这人像不像你。”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男人笑得十分灿烂,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他俩合抱着一个小娃娃。

潘景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像钢蛋儿,“你有个哥哥?”

钢蛋儿摇了摇头,“俺有姐姐,姐姐嫁人了。”

“那这真是奇了怪

了,”

钢蛋儿:“啊?班长你叫我啥?”

潘景龙给了他脑袋一下,“我念信呢!”

“行了,你别张嘴,听我给你念!”他叼着烟继续往下看。

“爹,见字如面。”

钢蛋儿:“见字如面是个啥?”

潘景龙嘿了一声,“就是说你看到他写的字就像你俩见面了一样。”

“那这是谁给我写的,干嘛叫我爹,我可还是黄花大……大伙子呢!”钢蛋儿抱着臂。

潘景龙听到他的黄花大伙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念道,“您已故去二十六年。”

“说到此,或许您还不知道给您写信的人是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光辉,是您的儿子,如今还没有出生。”

“或许您看到这里会很惊讶,哦,我忘了,您这时候还不识字。”

“我年纪大了,也有些记不清一些事了,您见怪。”

潘景龙看到这里手里的烟杆都吓掉了,“你儿子?”

钢蛋儿啊了一声,“俺还没娶媳妇儿呢!”

周围也有被吵醒的,他们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啥呢?”

潘景龙把信展了展,借着昏暗油灯给他看了一眼,“就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封信,是钢蛋儿的儿子写给他的。”

那人啊了一声,“啥?”

还有个人直接摸上钢蛋儿的头,“你小子儿子这么大了?”

钢蛋儿打开他们的手,“我哪儿有儿子啊,你们不许乱说!”

“嘿,还生上气了,不说了不说了。”

“班长,你快把钢蛋儿儿子写的信念给大家伙的听听!”

潘景龙啐了一口,“老子这不正在念嘛,你们把油灯拿近点儿,我都看不清了。”

“整天晃荡晃荡的,光全被你们遮住了。”

黄杨笑着把油灯拿起来,凑近了听潘景龙念。

“给您写信的时候,我已经六十九马上七十了,您或许也疑惑为什么会收到我的来信,唉。”

“其实我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到这封信,又能不能认得上面的字,但是我细细想来,还是想写这么一封。”

“我叫季光辉,您说是干爹给我取的名儿,意为光辉的未来。”

潘景龙念到这儿的时候开心道,“季光辉,嘿嘿。”

“你听到没,这名儿肯定是我取的。”

钢蛋儿还没搞明白咋回事儿呢,他只跟着傻笑。

潘景龙继续往下念,“现如今我在2024年,此时我们之间差了整整八十五年。”

“八十五年?”黄杨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睡着的同志们都喊醒了,一下子大家都被惊醒,“要打了?”

他们抱着木仓就要起来,黄杨连忙开口,“没打没打,是……”

“是班长在念钢蛋

()儿儿子给他写的信,说是钢蛋儿八十五年后的儿子写的。”

“啥?”

“钢蛋儿的儿子!”

“八十五年后!这是咋回事儿,快让俺看看!”

他们都爬了起来,往潘景龙身边围。

潘景龙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们都挤着我咋看信,都给我坐着,听我念!”

一屋子的人有的还没醒的也被喊醒了,大家都坐在地上,有的靠着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