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左后方传来呐喊:“啊——!”
转身抬眼看过去,七八个大学生站成一排,wifi信号一样。
“老子要上岸——!!”
同伴打趣:“你报老子名有什么用,你报自己名啊!”
“我去你丫的。”
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忍不住笑。
“要不要也去释放一下?”月蕴溪不知何时回来的。
鹿呦犹豫没作声,心不在焉地挖了勺冰淇淋,手抬到半空,顿住,后知后觉有一绺碎发凌乱在唇边,正想用抓着八喜盒的手去撩开。
月蕴溪的手先伸了过来,没碰到她分毫,指尖小心勾着那绺长发轻轻往后带了带。
鹿呦讷讷地含住勺子,冰淇淋慢慢融化,融开一段封存在深处的回忆。
是小升初的暑假,要好的同学考进了不同的初中,陶芯便组织了一场聚会,去商场的电玩城玩。
月韶不太放心地让月蕴溪跟着。
一进门就看到跳舞机,有两个大姐姐在兔子舞。
那段时间四人兔子舞很火,鹿呦便提议大家一起跳,让月蕴溪帮忙录下来。
可陶芯拒绝了,觉得在大庭广众下跳舞太傻了。
本来已经答应的两个小伙伴跟着改了口。
鹿呦拿了月蕴溪分她的游戏币说:那我自己去跳吧。
陶芯心心念念抓娃娃,没多管她,拉着另两人走了。
站在跳舞机前,她没忍住跟着
跳了几下,很快就被跳舞的两个姐姐注意到。
一位大姐姐邀请她一起。
另一位看向她后面说:“你也一起来吧?”
鹿呦跟着她的目光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月蕴溪。
视线对上。
月蕴溪那双琥珀色瞳仁里情绪很淡。
鹿呦猜想她大概也不想当人面跳,于是摸摸鼻尖跟大姐姐说:“我不会,就不跳了。”
大姐姐们也没强求,又投币跳了别的舞。
月蕴溪往前走了两步,停站在她身侧,打量了她片刻,问她,“不是很想跳么,为什么说不会?”
鹿呦睇了她两眼,小声:“因为要四个人跳,但我感觉你不是很想跳。”
月蕴溪没再说话。
等着两位大姐姐的舞蹈结束,月蕴溪径直上前与两人交谈了几句。
电玩城里实在太吵了,鹿呦只隐约听见“兔子舞”、“序号”、“游戏币”这几个关键词。
没一会儿l,月蕴溪走回到她面前,“去投币,跳兔子舞。”
顿了顿,又补充,“别告诉桃桃她们。”
鹿呦眼睛陡然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没想到月蕴溪也是会跳兔子舞的,虽然是不苟言笑地、敷衍地跳,但别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时候年纪尚小,不懂这叫跳舞的松弛感,只觉得月蕴溪跳起来不像兔子,像随波飘摇的水草。
而她自己,仿若脚底装了弹簧,蹦哒着欢欣雀跃。
她们跳了两次,一次只有四人,后来一次又加进来几个小孩子。
最后游戏币还剩下十四个,鹿呦拿去夹了两盒八喜出来,分了一盒给月蕴溪。
两人就坐在跳舞机旁,边看新来的人跳边挖着冰淇淋吃,悠哉悠哉。
后来陶芯三人游戏币用完才抓了三个娃娃,耷拉着脸找过来。
陶芯问她跳了没有,是一个人跳的么?
鹿呦揉揉鼻子,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下意识地朝月蕴溪看了眼,被对方逮了个正着,做贼心虚地收回了眼。
她低着头,恨不能把脸都埋进八喜盒子里。
然后月蕴溪的手伸了过来,撩起她快沾到冰淇淋上的碎发。
就像此时此刻。
像,但不一样。
头发和指甲都是人的附属产物,是没有神经纤维的。
小时候是没感觉,能大大方方说句谢谢蕴溪姐姐。
而刚刚,她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发丝缠着月蕴溪的指骨,被牵引到它该去的地方。
月蕴溪已经收回了手,看她许久没回应,轻“嗯?”了一声。
打着弯的语调,像老道的钓手平稳甩出的鱼线,摸着鱼饵的钩子沉沉落入水中,等着鱼自动上钩。
鹿呦问:“那你会一起么?”
月蕴溪没回答她,径直走到大学生那边与为首的女孩沟通,而后朝她看
过来,红唇微启。
“过来。”
被晚风送到耳畔。
鹿呦笑了笑,将冰淇淋盒扔进垃圾箱,过去站到队尾。
一声接一声的呐喊,像浪潮翻涌到她这,她看着远处逐渐稀落的灯火,手比作喇叭,将残留的一点烦闷都尽数喊了出去。
声音落下,没两秒,身侧传来一声:“over。”
鹿呦侧过头。
刚刚帮她整理发丝的修长手指,撩开弯卷的乌发别到耳后,莹润的指尖触到耳饰,弯月摇摇晃晃,贝母的光漾进视线里。
鹿呦才发现,月蕴溪耳垂上坠下的,是她送的弯月耳饰。
“噗!哈哈哈哈,不是,怎么还有收尾的啊!”不知道是谁发出一阵魔性笑声。
笑声传染了一片。
鹿呦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人声鼎沸中,月蕴溪遥望天际弯月的眸光轻转至眼尾,含着清浅的笑意,投落向她,“心情好些了没?”
鹿呦点了点头。
月蕴溪眼里泛开柔光:“那就好。”
有学生见月蕴溪背着相机,请求拍个合照纪念一下,月蕴溪帮她们拍了好几张。
之后学生们热情地邀请她俩加入,又让路人帮忙拍了两张。
为首的女孩加了月蕴溪的好友,约定好照片处理完就发给她们。
鹿呦凑过去:“也发我一份。”
月蕴溪迟疑一下,才应道:“好。”
听学生们商量下山,鹿呦问:“我们是不是也得下山了。”
月蕴溪看着她,近乎纵容的语气:“你想的话,如果还想再待一会儿l也可以,都随你。”
“下去吧。”鹿呦顿了顿说,“但我不想再走那条路了。”
那么陡峭累人的路,她不想再回头走一遍了。
月蕴溪带她走了另一条缓许多的路,跟那群大学生一起有说有笑地下了山。
在岔路口与大学生们分道扬镳,鹿呦跟着月蕴溪又走到了落梧公园。
经过上山的路口,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在这等我一下。”月蕴溪忽然说。
鹿呦以为月蕴溪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嗯”了声,没多问,只顾看那条蜿蜒盘旋至山顶的石阶路。
原来它那么高。
而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身处的这片夜色忽而被照亮。
鹿呦向后转身。
看见熟悉的车,正携着光,不疾不徐地朝她开过来。
仿佛回到跳兔子舞的那年,回过头,月蕴溪就在她的身后。
车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月蕴溪单手扶着方向盘扭身看她,
“回蓝湾吗?”
鹿呦抿唇不语。
“还是去景江?”
“景江的房租出去了。”
“那……”月蕴溪滚了下喉咙,“要不要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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