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勾着头张望了一圈,泄气地靠向背靠:“算了算了,都没看到工作人员。我之前加群听老粉说,桃桃以前不火的时候开演唱会,现场的工作人员巨好看,人也特好,给每个人发两个应援棒还有超可爱的周边头箍。”
鹿呦拿起杯架里的泡沫棒,按了开关。
粉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这种“应援棒”她曾动手做过上百个,熬了两个大夜,脖颈和腰酸疼了好几日,姨妈都推迟了小半个月。
到场的观众不过百,她就给每个人发两个泡沫棒和她定做的发箍,低头哈腰地请求,等开场时请将两个灯都打开。
还记得那时,不过五六十人,也能聚出一片波澜起伏的粉色荧光海。
鹿呦转手将泡沫棒递给了那个女孩。
女孩愣了一下,高兴地接过说“谢谢”,看向她情不自禁地夸:“小姐姐你好好看啊!”
鹿呦笑了笑以示感谢。
女孩晃了晃泡沫棒问:“你不用么?”
鹿呦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舞台正前方的内场区域。
第一排的观众已经都入了座,只有陶芯专留给她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我天,今天眼睛真享福,你快看过道那个,好漂亮!她好漂亮,你快看!”
女孩焦急地叫同伴一起欣赏。
鹿呦下意识地看过去。
迎面过来的人一头漂亮瞩目的卷发,豆绿色的正肩上衣,既衬肤白又显窈窕身材,配了垂感十足的白色西装裤,简约温柔的装扮中透出雅致的清冷气质。
走近时,女人抬起了脸。
竟是月蕴溪。
鹿呦带着意外地语气打了声招呼:“蕴溪姐姐?”
月蕴溪停在她面前,气息有些不稳:“我坐里面。”
座椅之间的空隙太窄,鹿呦侧开腿让位,纳闷道:“她没给你内场的票么?”
她今天穿了条磨边的牛仔短裤,毛絮边软软地搭在腿上,月蕴溪微侧着身进去,低垂的目光轻点过,坐到了她左边空着的位置上。
“给了明天的,但明天乐团有排练,所以补票的时候买了今天的。”
月蕴溪撩开碎发别到耳后,听她说话还是带一点鼻音,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的药。”鹿呦从挎包里拿出买了还没开的水递过去,“给。”
月蕴溪接过道谢,顺手将中间扶手里杵着的泡沫棒移到了另一边。
鹿呦感叹:“我是收的票,没想到位置竟然在一起,好巧。”
月蕴溪拧开瓶盖,拎起矿泉水瓶移到唇边,脸微微仰起,眼睫垂下遮了一半的琥珀瞳孔,不露声色:“是很巧。”
先前接了应援棒的女孩听着她们谈话,插嘴道:“我也是网上收的,补货的时候没抢到,小姐姐你是多少钱收的呀?”
“原价。”
女孩羡慕:“真假的,怎么收到的啊!我搜演唱会门票,全是h价!”
“出我的那个人挂的是原价。”
女孩问:“是叫……国家一级保护废物的人出的么?”
夹在中间的月蕴溪身体往后靠了靠,拧开瓶子又抿了两口水。
这名字太有意思,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鹿呦点头:“是她。”
“我也问过她!不过她说暂时不出。”
鹿呦没太在意:“可能是我问的时候,她刚好就想出了吧。”
馆场内的灯光骤然熄灭,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鹿呦转头看向舞台。
舞台上的大屏幕亮起光,播放起如梦似幻的开场幻灯片。
比以前她帮陶芯做的要精致得多。
思绪不自觉地又被带到过往的记忆里,直到忽觉似乎有道目光凝在她身上。
鹿呦侧过头朝月蕴溪看了眼,后者抓握着应援棒,坐姿端雅,双目直视着舞台,显然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错觉吧。
鹿呦转回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感叹这错觉来得莫名其妙。
陶芯的粉丝几乎都不会在演唱会上尖叫高歌,只因陶芯说过最在意的朋友是调律师,她喜欢朋友来听她的演唱会,又怕影响朋友敏感的耳朵。
以前有多为之心动,如今就有多为此唏嘘。
三首歌结束,陶芯去后台换衣服。
场上安静的时段里,月蕴溪稍稍转过脸,望住她问:“听完,会回头么?”
问得突然,鹿呦怔愣一霎,摇头回:“只是想来听一下食野。”
她的摇头加上这句话,让人辨不清是说“不会听完”,还是在回答“不会回头”。
下一首便是《食野》,前奏响彻全场,舒缓的调子像从林间淌出微凉河流。
月蕴溪收回视线,看向舞台上重新登场的陶芯,问道:“很喜欢这首歌?”
以前很喜欢,以后,她大概不会再听了。
在开头独白过后的停顿中,鹿呦回道:“她说是为我写的。”
月蕴溪淡淡地:“这倒是不假。”
清泠泠的声音仿若在水面打起水漂的薄石片。
很清晰,话音里的情绪却听不真切。
鹿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最后听一次,祭奠一下回不去的过去。”
月蕴溪眼睛轻轻一眨,眸光在暗色里落到她放松搭在身前的手上,在偶尔打过来的明亮射光下,细腻莹白的肌理,似冷玉的质泽。
而她知道,握上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