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白一时语塞。
他道:“公主想走,臣无权干涉,但公主还是应当给臣一句准话,今日这场闹剧,公主该出的气也出了,如今可还气闷?”
殷灵栖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齐聿白,今日入宫负荆请罪非你所愿吧?我猜,是承恩侯给你施加压力,你迫不得已才来的。所以长公子并不是诚心来请罪的,只是急于得到一个结果,一个足以向家族交差的结果。”
“若连心思都不诚恳,又有何脸面来求得本宫谅解?你走罢,该退的婚约本宫仍然会坚持退掉。”
承恩侯府的随从愣住了。
敢情他们一群人在外头吹了半日冷风,受了半日的折辱,到头来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公主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么……”齐聿白面色铁青,还欲再说,殷灵栖忽然顺手自他腰间摘走令牌一块,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了。
“姑姑,送客。”
殷灵栖想了想,又吩咐道:“不是送客,有人擅闯宫苑,叫禁军过来,赶人。”
齐聿白脸色十分难堪。
侍从跟在他身旁,只觉两眼一黑。
他们公子芝兰玉树、名惊四座,是盛京城何等惊艳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可公主是一点情面也不给长公子留啊!
“齐公子官居光禄寺少卿,有亲卫两人,堪为左膀右臂,一人名唤齐越,已卒,死因不详。”
“说得对。”殷灵栖点点头,示意小太监继续。
“还有一人名唤齐朔,现留守光禄寺,阻拦皇城司办案的正是他。”
小太监揣了揣手,犹豫道:“这人同齐越的脾性又不大相同,古板执拗得很,皇城司的差役都拿他没办法,公主何必纡尊降贵来对付这么个人物。”
“再难对付又能有多难?不听话的不是已经没了一个吗。”
一回生二回熟嘛,殷灵栖将短剑塞进袖口,心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齐聿白这个部下。
青年身着洗得褪色泛白的襕衫,身形板正,一言一行皆透露着刻板与执拗。
“宿刃,”殷灵栖唤来皇城司的人,“带上你办案的令牌,进去取你主子需要的东西。”
“公主,长公子临行前交待过,他不在时不容许有任何人动光禄寺的卷轴簿本,皇城司秉公执法也不行。请公主见谅,在下恕难从命。”
“恕难从命……”殷灵栖抬眸,“你敢拦本公主?”
“属下不敢。”
“不敢便让开。”
“公主恕罪。”
“齐朔,”殷灵栖定定目视着他,“你主子都不敢拦本公主的路,也没有资格拦本公主的路。”
“若光禄寺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皇城司秉公查探?”
齐朔只是执著道:“长公子自有他的考量。”
“耽误了皇城司办案,耽误了缉拿刺杀父皇与本宫的真凶归案,你担待得起吗,齐聿白又担待得起吗。”
一块冰凉的硬物突然抵上齐朔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
“这……这是长公子的令牌……”齐朔望着昭懿公主手中的那块牌符。
“你认得出就好,现在,放皇城司的人进去查。”殷灵栖道。
齐朔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不再阻拦来人。
“他们进入光禄寺后,自会有人配合寻找相关案牍查证,公主可以……放开在下了么……”
齐朔微微侧开头,意欲脱离昭懿公主的掌控。
殷灵栖没松手,继续用冰冷的令牌挑起他下颌,迫使让他微微仰起头。
“你躲什么,你很怕本公主吗?”
“齐越死了,你可要小心行事,莫要惹了不该惹的,步了他的后尘直接小命呜呼。”
青年目光闪躲,不敢同眼前的少女对视。
距离太近,少女衣袖间甜腻清润的香气丝丝缕缕,不受控制地钻入他的鼻息。
齐朔的耳廓慢慢染上一层绯红色。
这一变化被殷灵栖尽收眼底,她在心里暗笑,齐聿白这两个下属果然性格大相径庭。
齐越为人圆滑事故,行事狠辣不计后果。
至于齐朔嘛……
殷灵栖打量着眼前青年局促的模样,察觉到他气息已乱了。
好纯情哦。
“说来,本公主身边正好缺了你这么一个倔强忠直的侍卫。”殷灵栖用令牌点了点齐朔,硬物冰冷的触感激得齐朔浑身一颤。
“你不知道,方才齐聿白用钱收买走了本宫身边的一名宫人,这么着,你就拿你自己替他赔给本宫吧。”
绯色瞬间蔓延开,青涩又老实的青年自耳根至面颊红透了,他面上透着一股誓死不从的忠贞决绝意味,抿紧嘴唇。
殷灵栖眼底透着玩味的乐趣,继续逗引他:“跟着齐聿白有什么好的,你过来跟着本公主罢,俸禄丰厚,出手阔绰,怎么盘算也比待在承恩侯府做事要强上许多。”
“属下卑微浅鄙,不敢心存妄念高攀……”青年喘着气,艰涩道:“公主……公主请放过属下……”
“你紧张什么呀。”殷灵栖抬头发觉宿刃等人已拿到了想要的线索,便准备收手离开。
她拿令牌拍了拍青年的脸,“不从就不从呗,多大点儿事。”
“起来吧,别跪着了。”
不通情事,青涩孤僻的青年终于得到了允许,如释重负,这才敢直起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