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说的是,当年的边疆都城到底有多乱多苦。
大旱三年,大涝三年,粮食紧缺,初生的孩子会被贼人生抢,所有百姓入夜后紧锁房门不敢出屋,街上时常能听见老人女人孩子的尖叫和惊惧的哭声。
士兵饿着肚子守边疆,等不到兵饷也等不到来人支援,而他,领着老将军的军令求援,策马赶去京都的路上硬生生饿得晕死过去,从马上跌倒,又滚到了崖边,险险挂在树上,被路过的富家子救下。
而那人就是澈穆桓。
他才知道对方是受朝廷之命,去南疆的洛城当官。
那时他光见到澈穆桓身后一长串的马车,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但想也是富人家那些锦衣玉食不能吃苦的奢侈品。
他见惯了苦厄的百姓,最看不惯出身京都的富人家,受了对方的恩情后,只等力气稍恢复了些,便直接连夜走了。
至于对方的恩情如何还,他本想着,待他从京城请命搬来救兵回南疆后,他到时就多看顾点对方,免得这个富家子在那么乱的都城里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赶到京都,却连当今圣上的面都没见到,他讨要粮饷,被官人用两箱白银打发,讨要援兵,被打了一顿丢出去。
最后他拿着那两箱白银,换了所有的粮草,又找了一队镖局,押送粮草回洛城。
回到洛城后,他才知道,送他出城的老将军战死,洛城差点被攻破,反倒是新来的督官保下了城池。
而对方带来的那十几辆马车里,装的也不是什么锦衣绸缎,而是一个个足有
年以来,头一回那么清楚地感受到这么逼人的迫力,一股让人生寒的惊惧,叫他意识到他说错了话,甚至他不合时宜地想,这要是放在古代,也许这就是剧本里常提的“会掉脑袋的话”,他是真觉得自己的脑袋悬一线了。
好在,澈穆桓忽然插进了两人之间,就听他道:“你们还在这儿说什么呢?师姐他们都走到前面去了,还不跟上?”
胡枫这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又能动了,再看燕将池,男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气势,仿佛刚才的只是他的错觉。
燕将池缓声道:“那我们走吧。”
胡枫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他回到自家老婆身边,余虹菲打量了他几眼,明显察觉到胡枫脸色有些差,不由眼神询问了下。
胡枫抿抿嘴,摘了麦,拉着自己的妻子走到角落里小声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下。
余虹菲闻言抽抽嘴角:“……你真能找话题,燕家那个对澈帝的痴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还精准往这个点上戳,他瞪你算是轻的,还是看在节目份上了。”
胡枫:“……”
余虹菲见自家队友这副模样,低低笑:“以后少和他聊这个就行,燕家那个虽然在这事上有点疯,但别的方面,我倒是挺欣赏的。”
胡枫无奈地应着,默默把麦克风重新装了回去。
一行人又随着前面的那个旅游团往里走,这一路展示的,都是当年澈帝亲临旧城所用过的器皿、赠与旧城代表两国建邦之好的使礼。
而在这个展厅的尽头,存放的是一沓古卷与一把银白的长.枪。
“这就是本展厅除了起始点那座微缩模型外,最重要的两件展品——洛城古卷与破云枪。”旅游团的讲解导游介绍道,“这两件分别属于澈帝与镇安大将军燕将真品,非仿品。”
“洛城古卷为澈帝手书,澈帝画工与书法皆通,堪为精湛。曾在洛城为官时,以笔墨绘下时下洛城百姓的百般姿态,众生皆苦,以此书赠予古耶里城,亦是警醒古耶里国王以民为重,以民为本。”
“破云枪为镇安大将军所持长/枪,不过此枪并非大将军战时所用,而是练兵之枪。燕将赠与此枪,则是警醒古耶里国王,两邦之谊来之不易,若欲侵犯,先见此枪。”
“燕将助澈帝夺天下,一杆破云枪下力破数十城,此枪于当时的番邦小国,震慑力不言而喻。”
“……”
牧雨希几人凑在旅游团的后面认真地听着,直到前排的旅游团离开,他们才围上前去参观那两件展品。
古卷被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尽管画卷上的颜料皆已经褪色,但卷幅上的人物却是由寥寥几笔简单地勾勒出神情,被完整地保留下来。
“那位澈帝一定是写实派画家……”方柏霓看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话来。
而他这句话立时得到了一众人的赞同。
哪怕是隔着千年前的画卷,徐徐展开的古卷犹如连环画,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深入其中,仿佛听见了呼抢声、刀剑相见的金戈声、铁马踏冰河的哒哒声……
而古卷一旁的那杆长.枪,此时再看,犹如一尊守护神,镇守着这片疆土。
澈穆桓失神地看着这幅古卷,脑海中似乎真的响起了无数声响。
蓦地,他察觉到眼底一片湿润,他猛地闭上眼,紧紧抿着唇,站得笔直紧绷。
下一秒,他的手被温暖干燥的手用力握住,他知道那是燕将池。
燕将池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握着,像是给予力量那般,直到澈穆桓再度睁开眼睛,也不过是过去几秒,根本没人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小动静。
“你……”燕将池微仰头看向澈穆桓。
“没什么。只是有点,受到震撼。”澈穆桓勉强扯了扯嘴角。
燕将池没再追问,他垂下眼,却始终没有松开握住澈穆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