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不算。”
这句话如此简单,而说出这句话的人,站在漂浮的放逐者巨大身影之前,甚至显得有几分消瘦渺小。可是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那宣告的放逐者就感觉到一股难言的恐惧——恐惧,任何生灵都通用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动弹不得。而对面那人类的身后如潮水般涌现了一片血红的阴影。
那阴影蠕动着,似乎没有形体,又仿佛正在膨胀的宇宙黑洞,在阴影出现的一刹那,放逐者的感知中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噪声与呢喃,但也仅此而已,他甚至连最后哪怕一丝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了尘埃灰烬。
封鸢往前走了一步,那隐没在红色雾气中的其他身影正欲奔逃,却也都在这一瞬间里消失,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混沌猩红的浓雾恢复了平静,封鸢再回头,原本似在雾中行走的术士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被黑色火焰吞没的言不栩亦踪迹难寻。
“你之前是不是标记过言不栩?”封鸢在低下头问。
cpu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封鸢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连忙从封鸢袖子里探出一颗眼珠子,战战兢兢地道:“是啊……有过,就是您上次让我给他托梦——不是,带消息的时候。”
“那你现在能感应到他在哪吗?”
半晌,cpu忽然道:“不能。”
“不能?”封鸢诧异,“不能是什么情况。”
“我的感知能力还可以的,”cpu犹豫地道,“但我在现实维度和意识层好像都找不到他……”
“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在锚点里了?”
cpu没有回答,但封鸢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去暗面抄近路,出事的可能性小到几乎没有。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掌心沾染的灰尘,自顾自道:“就这样吧。”
cpu一愣:“哪样?”
“我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封鸢道。
他刚才任由自己的阴影直接将放逐者悉数毁灭而去,但他依旧无法判断这到底是那些放逐者的本体还是锚点内的投影,但不论他们是何种形态,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却已经基本明了。
十三年前白夜信徒和放逐者共同策划了那场降临祭祀,仪式进行到一半被神秘事务局逆转时空改变现实,但是放逐者却通过某种渠道预言了仪式的失败,于是以当时前来执行任务的调查员郑钦云的记忆为介质建立起一个锚点通道,以谋图后日的反扑。
时间线在悄然置换,但是第一个锚点不知为何变得不稳定起来,于是白夜信徒着手建立了第二个锚点。只是这个锚点刚设置好不久就被封鸢连锅端了,而第一个锚点不稳定情况日甚一日,两条正在交换的时间线,加上锚点不稳定导致的现实偏差,整个平水大区都变得混乱不堪,诡异频发,犹如灾厄之境。
弄死几个放逐者解决不了当前的困境,问题的关键在于锚点……它是
时间线置换的通道,同样也是现实偏差的罪魁祸首。“锚点,”蔚司蔻抹了一把自己被烟熏火燎几近裂开的脸颊,“锚点在矿场,而且十三年前就已经被设定好了!”
陈副局愣了一下,神情即刻肃然起来:“情报来源?”
“不知道,不是,反正一时半会说不好,”蔚司蔻张开嘴都觉得自己口齿之间能吐出一口浓郁的烟气,“总之先过去把锚点毁掉再说,你们有方案的吧?”
尤弥尔沉如惊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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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黑色火焰吞噬的那一刹那,言不栩就当机立断地传送,他曾在某本古老的灯塔藏书上看到过,放逐者的火焰是流动的时间,但是书中却并未记载被这种火焰沾染的结果,因此言不栩只能暂时避开,而现实维度时间线混乱,一旦出去之后再进不来就麻烦了,于是他更加当机立断的,如封鸢所预料的那般……去了暗面。
去暗面对他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唯一令他比较头疼的就是暗面没有时间概念,尽管他已经慎之又慎,但依然不能规避来往暗面在现实的时间差。
在他的记忆里,他应该只在暗面待了一瞬间,可等他再试图回到锚点,却发现自己已经进不去了。
他只能暂时回到了现实维度。
天幕被火光染成猩红之色,言不栩很快意识到现实的偏差已经到了灾难的程度,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
嗡……
但是很快他就意思到,嗡鸣震动的不止口袋里的手机,还有他脚下的大地。
地面在颤抖。
而那自时间裂隙而来的熊熊烈火燃烧着,像胜利的侵略者,要蚕食侵吞地面上的一切。却也是在这一瞬间,天际的尽头,出现了一条蔓延的线。
那条线前行的速度如此之快,只刹那就抵达了言不栩的面前。
像是一把沾染了浓墨的笔,亦或者覆盖的幕布,而等看清楚它的真实面目时,人们才恍然大悟,那不是线,也不是笔,而是夜色。
滔天的火焰正在死去,化作寥寥的残影,夜幕正在复活。
而伴随着夜幕的到来,城市里燃烧的建筑,飘飞的灰烬,浓郁滚滚的硝烟都仿佛在夜色的安抚下消失不见,医院里拥挤的伤者,无端出现的残骸也都瞬间隐没。
只剩下街道上混乱的、不明所以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啊?”
“火怎么忽然就熄灭了……”
“简直和做梦一样!”
嗡——
言不栩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
他掏出手机接听:“……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而电话那头传来艾兰毫无起伏的声音:“好,看来你还活着。”
言不栩直接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