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门口有看门大爷。
不过大爷最多也就是能过滤些形象上实在标新立异的人物,像秦溪这种本本分分的女同志,他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有。
两人顺利进入厂区。
“妹,咱们怎么找贾立新?”
收音机厂生活区比不上电缆厂,但看规模,至少也有几百人。
“哥你知道后门在哪吗?带我去看看。”
看包亮被打就知道,贾立新走后门不是因为躲人,纯粹就是那里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近。
“我知道。”
后门挨着个小花园,花园右侧就是两栋筒子楼。
到了楼下,秦溪两人从第一栋大门进入。
她也没开口问,就像是来找人一样羞答答地从一楼一直找到四楼。
筒子楼通风不好,只要家里有人的大多会打开门透气。
去的第一栋大多看了过去,卓三都没有看到贾立新的身影。
有人问,秦溪就说是兄妹俩来找亲戚,忘记了具体房号。
第一栋一无所获,秦溪两人又去了第二栋。
刚爬到二楼转角,卓三就激动地晃了晃手停下:“妹,这个声音就是那个王八蛋。”
因为二楼房间门正对楼梯,所以贾立新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清晰地传到了楼道里。
“三姨你就放心,我和表哥做的小买卖都是正经生意,不会犯事儿。”
秦溪眼前一亮,朝墙壁一边挥了挥手。
“等攒够买房子的钱,以后咱们一家就不用挤在一间屋里睡了。”
另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笑着,也跟着说了好些安抚的话。
“哥娶媳妇的钱也攒够了,以后三姨你就等着享福吧。”贾立新又说。
“多亏你帮衬,要不四儿哪能那么快赚到买房子的钱。”苍老女声笑道。
“妈,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跟大哥说,他这小半辈子都在厂子里上班,根本瞧不起做买卖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
秦溪招手,走上楼梯。
屋里几人聊得热火朝天,贾立新说着还从兜里摸出包烟来:“咱们兄弟……你找谁?”
门口的光一暗,一个笑意盈盈的漂亮姑娘堵在了门口。
“请问,你是贾立新同志吗?”
“我是!你是谁?”
贾立新神色一凛,嘴里叼着烟坐直了身体。
“如果你想我在这嚷嚷开,那我可就说了。”秦溪笑,卓三从旁边冒出个头来,一指贾立新:“王八犊子,让老子抓住了吧!”
“正好,那我就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听你们表兄弟合谋偷盗厂子里的收音机壳子……”
“有什么事进来我们慢慢商量。”
眸中闪过的惊慌很快被阴狠替代,贾立新握拳将烟捏断,竟带上了些笑意。
贾立新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高大男人立刻起来推了秦溪一把。
秦溪顺势走了进去。
不是商量,怕是恐吓吧。
“妈,你去外边儿看着点,我们有事要说。”魁梧男人说。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走出门去,门立刻被男人关上,一跨步子站到了门口。
这间屋子就二十来平,四个人往中间难么一站,屋子一下变得拥挤压迫起来。
“找个女人来出头,卓三你可真是有本事。”
门一关上,贾立新就立刻变了个人,翘着二郎腿重新抖了支烟出来点燃。”
“你们懂什么!”卓三非常不屑。
秦溪一只手能提起二十三斤的大铁锅,一人揍趴几个街溜子的消息传得那是人尽皆知。
而且三妹聪明有主意,有事找她准对。
“我是包亮的小姨子。?[”
讲价秦溪不拿手,但咬死了不肯少她能做到。
“卓三哥,开门。”
“可以,三百!”
门外有人询问老妇人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贾立新神色立刻变得急迫起来,重重地一甩手。
所以说坏人不能有牵绊……否则那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秦溪伸手,贾立新朝魁梧男人叹气摆了摆手:“哥你先拿给她,我回家再还你。”
魁梧男人捂着腰,一瘸一拐去衣柜里翻出个盒子来。
“再敢坑我姐夫……”秦溪勾起唇角,冷笑道。
“老子下次见到他绕道总行了吧!”贾立新恨恨道。
一个屁大点的小姑娘都这么狠,包亮那岳父一家还知道有多麻烦。
一把票子递过来,秦溪笑嘻嘻地接过,塞到裤兜里:“卓三哥,我们走。”
钱到手,两人满意扬长而去。
“痛快!”
回到大院,卓三和包亮随便选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秦溪的身影在两人眼里无比伟岸。
包亮却没有卓三那么高兴,甚至有些蔫巴巴的。
他想起秦溪刚才在公交车上说的话。
包莉莉快要上小学,包志明眼看着明年也要去幼儿园。
随着两个孩子越长越大,难道他这个当爸的还要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妻子立不起来指望不上,如果他不能当家立户,孩子们要怎么办。
还有他们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岳父母家。
就是邻居的口水淹不死一家四口,寄人屋檐下的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
他又不是卓三。
“老三!”包亮正色。
卓三乐呵呵地“哎”了声,随手捡起颗小石子往前一弹,准确击中只过路的蚂蚁。
“你打算以后要干什么?”
“我跟着哥呗,你干啥我就干啥!”卓三根本没有考虑。
秦溪抱着柴火从两人身边走过。
“你看三妹四妹,年纪轻轻就靠自己双手挣钱,咱们还天天这么混着也不是个事儿。”
卓三挠头,瞟了眼还拉着窗帘的吴慧窗子:“如果没孩子还好说,但眼看着要有孩子了……”
总不能让孩子从小跟着他一起在街上混吧。
爹妈中有一个不靠谱的人就够了,两个都不靠谱,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两个对未来很迷茫的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秦溪又提了袋面粉从两人面前经过。
“哥,要不咱们今天跟着三妹学习?看看她都是咋赚钱的。”
“好主意!”
不懂那就学好了,看看人家脚踏实地都是怎么做的。
由于下午耽搁了
”
她这个头发就是自以为是最好的证明。
看秦溪做得简单,想着自己亲手做能省些钱。
哪知饼子不是干了就是没熟,灶火还把头发烧了。
最后浪费几块钱材料钱不说,还熏得家里厨房也黑了大块。
大姐,不是我瞎说,我三姐就是把配方告诉你,你都做不出来。?[”秦雪肯定道。
秦溪的买卖一红火起来,不少人都来打探过。
可就算秦溪所有的操作都在台子上,还是没一个人能做出相同的口味来。
说着,悄悄指了指售票部台阶下的一个小摊子。
一口蜂窝灶,一口锅。
锅上的饼子和秦溪锅里看着有点像,但大娘一翻面,饼子是翻过来了,皮还留在锅底。
“前天卖出去四个饼,昨天卖出去一个,馊面饼子还让人找了麻烦。”
“如果早听妹子说我也不会瞎做了。”王凤英懊悔地直拍大腿。
第一锅开锅,热气一散开,就有人来买饼。
“今天饼卖完了。”
来来往往三四拨人,秦溪都只能无奈告诉大家。
一直到饼子做完,还是不停有人来询问。
“同志,你这白馍能定吗?”
“能,一个一毛大哥你要多少?”秦溪问。
询问的男人戴黑边眼镜,个头不高斯斯文文,一说话就能听出西北口音来。
“美!”男子一激动,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来。
“那我要二十个,比你平常做的这个白饼要小些,稍微厚点。”
男人双手左右比划着,期间还连吞了好几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