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苏慢慢握着手里的土,还在回头看揽月阁。

“你为什么偏要进去?”两人一起回玉髓轩的路上,六皇子突然发问。

苏慢慢愣了愣,然后捧起手里的土,“不是六皇子你想玩土吗?”

六皇子:……

“我虽然只有八岁,但你不必将我当成八岁。”六皇子止住步子,抬头看向苏慢慢。

这个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坚毅而不似一个孩童。

皇家的儿子,普遍早熟。

他们就像是一群小鲨鱼,从还没出生开始就已经在母鲨鱼的肚子里互相蚕食,只有最强壮的那条小鲨鱼才能活下来。

苏慢慢沉默了一会儿后半蹲下来与六皇子直视,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是陆锦泽要炸揽月阁。”

“他炸揽月阁干什么?”六皇子不解。

“暂时还没想到。”苏慢慢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这事还没确定,要是贸然告诉了这个八岁的孩子,恐怕被吓到他。

“你可以直说。”六皇子洞悉到苏慢慢的犹豫。

小娘子面露讶然,吃惊于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如此敏锐。

她沉默半响,开口道:“如果火药数量不对,炸毁的不只是揽月阁。”

话点到为止,苏慢慢相信,凭借六皇子的聪慧,他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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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玉髓轩,陆砚安正坐在书房内闭目养神。

“回来了?”男人睁开眼,眼神清明。

“嗯。”苏慢慢点头。

陆砚安又看了一眼表情沉默的六皇子,然后跟苏慢慢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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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苏慢慢将刚才发现的事情跟陆砚安说了,然后又道:“我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了六皇子。”

“雏鹰越早知道天空的危险越好。”对于苏慢慢做的事,陆砚安并没有表示反对。

话罢,陆砚安轻轻抬了抬手。

苏慢慢凑过去。

男人垂着眉眼,压低声音问,“有多少火药?”

苏慢慢回忆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也跟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么大的盒子,五盒。”

两人嘴巴贴着耳朵说话,姿势看起来亲密又和谐。

突然,马车猛地一颠,苏慢慢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往前冲了冲,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男人的耳廓部位。

陆砚安不管是坐立行,都带着一股矜贵端方。即使是如此炎热的夏日,他身上的白月长衫也连褶皱都不见一条,这股松风水月般的气质,是京师内万千少女沉迷所在。

虽然只是擦了一下,但苏慢慢还是被这个奇怪的偶像剧情节吓到了。

哈,哈哈哈。

现代儿女,自由开放,不拘小节。

擦了一下耳朵而已,算的了什么!

苏.母胎单身狗.慌得一批.慢慢如此劝慰自己。

“怎么了?”男人偏头,看到苏慢慢涨红的脸,像是一颗成熟的柿子,只要轻轻一捏,就爆了。

“没,没啊。”

苏慢慢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悄悄的,悄悄的往后挪了挪。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仅不排斥,而且非常自然的亲近男人。

苏慢慢自诩自己并非恋爱脑之人,一惯保持着理性和克制。即使是如此美色当前,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陆砚安看着苏慢慢进一步进化成猪肝色的脸,抬手敲了敲马车壁,“去买碗香薷饮来,再问店家要点冰块。”

然后又对苏慢慢道:“中暑了就躺下。”

苏慢慢咸鱼瘫倒,并逐渐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

好烫。

能煮鸡蛋了。

小娘子嘟囔着。

坐在一旁的陆砚安听到一点零星碎语,他朝外面刚刚买完一碗香薷饮,并抱了一盆冰块过来的吴安道:“再去买颗煮鸡蛋。”

吴安:???

苏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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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慢慢宁愿自己真的中暑了,也不愿意让陆砚安看到自己猪肝似得脸。

可她并不知道,她绯红着一张脸,双眸盈盈似要落泪,羞到极致的模样,是如何惹人怜爱,令人心生涟漪荡漾之情。

陆砚安垂眸看向蜷缩在那里,假装中暑却一不小心真睡了过去的小娘子。

因为闷头太热,所以她将脸露了出来。

脸上绯红稍褪,依旧能看到一些细腻的羞怯痕迹。

男人抬手,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耳廓。

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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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响声中,天空浮起潮丝状的横飞乱云,火光中,瓦砾、尘土,天崩地陷。

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飞舞的灰尘和划过身体的尖锐碎石。

人体被撕碎,像大块的雨从天上掉下来。这还是好的,有些人已经被炸成了粉状,与瓦砾混合,不分彼此。

玉髓轩上下震晃,犹如十几辆装满了钢材的大型压路机从外面经过。

陆砚安下意识将六皇子幼小的身体护在身下,巨大的热浪之下,他后背的肌肤被整个掀开。

热浪一层接着一层的涌来,他咬牙坚持着,可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像是被突然从头到脚打了无数棍棒,然后灵魂被硬生生扯离身体。

眼前砸下来一根横梁,他被迫带着人往后退,突然,玉髓轩一角坍塌下来,那个位置正好就是他与六皇子待的地方。

事故发生在一瞬间,男人被上面砸下来的房梁砖土掩埋,怀里还抱着六皇子。

即使被压在废墟之下,四周如雷炸响般的爆炸声依旧此起彼伏。陆砚安感觉到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一寸一寸被碾碎的骨头。

“咳咳咳……”灰尘太多,呛进了嗓子里,陆砚安只剩下一口气了。

天地无光,身体被摧毁,精神被碾压。

他如同被封闭在一个瓮中,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从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处看到一丝光亮。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陆砚安?陆砚安?”

谁,是谁在叫他?

巨大的轰炸声与尖锐的惨叫声猛然间消失了,世界停止了,连瓦砾和灰尘都被定格。

陆砚安被剥离出来,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诡异而残酷的梦境。

瓮被打开,透出稀疏的光亮,那一缕光,又细又白,却亮得他睁不开眼。

陆砚安猛地一下从那人间炼狱般的场面中惊醒过来,他的双眸慢慢聚焦,然后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慢慢。

马车?他也睡着了?

男人的眼瞳呈现出诡异的纯黑色,像一抹看不见底的深渊。

“怎么了?”小娘子柔软的嗓音落到他的耳中,冲散了那股尖锐的疼痛感和爆炸轰鸣声。

陆砚安喘着气起身,“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不太好的梦。”

梦境中的热浪和身体比碾碎的感觉尚未消退,陆砚安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苏慢慢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两人十指相扣。

苏慢慢抬头看他。

什么梦哦,腿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