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仲初泥塑似地坐在暗室中,闭着眼睛听周遭诸般细微的响动。隐约觉得外面是在下雨,耳边有淅淅沥沥的雨脚声。理智却也很清楚,这间深入山体的密室,断不可能听得见山上的风雨声。
过于安静、封闭的空间,叫他逐渐生出些光怪陆离的幻觉。即便屋内点满了灯火,依旧叫他有种昏昏沉沉、如坠万里深渊的溺毙感。
谢仲初睁开眼,去看靠在墙边的铜镜。
不知外面如今是什么时辰,受焦灼情绪的折磨,他已长久未曾入眠,每一个时辰都浑似被拉长了一倍。
此刻镜中人衰老的面容满是憔悴,骨骼轮廓勾勒出的阴影投在他苍白的脸上,叫他真好似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谢仲初扯起嘴角,对着铜镜展露出一个微笑。
干瘦老者的唇角跟着生硬上扬,眼神中的阴狠近乎要渗出寒意,隔着一面发黄的铜块,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饶是谢仲初自己,也对如今这凶神恶煞的面目感到一丝惊诧。
正魂不守舍之际,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动顺着墙面往下传递,一枚竹筒从墙边的孔洞滚落至他的桌案。
任意的风吹草动,都如同在拉扯他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谢仲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吸了口气,拆出里面的纸张查看。发现是付丽娘给他递来的消息。
对方字迹潦草,可见落笔匆忙。语气不善,已是躁狂。
“我儿在宋回涯手上,你若不信,非要与我试探,那尽管袖手旁观。我必要先护得我儿命在,其余事莫怪我自作打算。
“你请来的那帮废物已被宋回涯打杀大半,她还有两名同伙,如叫他们会合,闯出此阵,告知武林众人我木寅山庄所在,那你谢仲初纵是有三头六臂,又哪能苟得命在?”
谢仲初将纸张对折,送到火上,看着火舌舔舐着卷烧上来,脊背往后一靠,疲惫地坐着思索。
不多时,又一枚竹筒滚落在他面前。
依旧是付丽娘的字迹,不过这次信纸上多了一道带血的掌纹。
“与宋回涯同行者正困于山下机关。你可去挟持那二人上山,逼迫宋回涯放回我儿。”
谢仲初看了两遍,照例将纸张放到火上焚烧。
他端起灯盏走到门边,一手贴上冰冷的大门,又担心付丽娘所言不过欺诈,只为诱他出这密室。
那女人老于世故,绝非良善之辈。看似脾性耿直,甚至有些冥顽不灵,实则狡诈圆融,尤擅趋利避害。
能叫高清永选作最忠实的看门狗,替他守这万贯家财,又岂能真的没有獠牙,不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