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心,以及略显疲惫的微笑。
这让你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堪一击的虚弱人类。
是从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杀生丸视野里的人类。
他顿了一下,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叽叽咕咕,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冰冰的模样,“让它闭嘴。”
你愣了一下,大概猜出他口中的‘它’指的应该就是星星,目光移动,对虚虚环着你的小精灵做了个“嘘”的口型。
小精灵眼睛忽闪,无辜又纯稚。
脑子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杀生丸有点满意,于是看向你这个弱得不行的人类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了。
此时此刻的魔法少女才后知后觉发现你的身边似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友军’,带着一点好奇的眼神在白得就像雪人的杀生丸身上晃了一下,就被冻到火速收回了视线,安分守己地握着魔杖往你身边躲。
浓雾散去,一个影子从中走出。
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你看到五条悟脸上破了几个口子,身上也多了几个泊泊淌血的洞,没受太重的伤——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但那身黑色的制服上多了不少狼狈的痕迹。
你平静地看着他,没什么快感,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有些人有些事果然还是要看别人做起来才有趣。
比如意气轻狂的少年,比如拯救世界的重任。
那双淬洗的蓝瞳第一时间看向了你,很亮,似乎燃烧着火焰。
你冷眼看着眼前在你面前吃了好几个闷亏,应该气到不行的五条悟,心里很平静,所以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吗?我可以告诉你们。”
意料之外的结果。
五条悟和夏油杰,包括躲得远远的家入硝子和坚定站在你这边的木之本樱都朝你看了过来。
你像是对他们的目光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那个秘密就是,”
你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讥诮,但细细品读似乎又更像是漠然的陈述:“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人类将不复存在。”
救世救世,不正是因为终结毁灭才需要拯救么?
那么就由你这个幕后操盘手钦点的‘救世主’来传达‘神谕’好了。
“不相信吗?”你扫了一眼几人各异的神色,偏了偏头,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那就不要相信好了。”
“你们可以用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如何走向灭亡,看人类如何消失。”
“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你说这番话的时候非但没有言之凿在的笃定,也没有欲盖弥彰的疯狂,反而平静极了,甚至还带着惬意闲适的笑——但正是这副平静到近乎陈述事实一般的理性,才让人越是摸不透你究竟是因为有底气才敢这么说,还是只是在虚张声势。
木之本樱愣愣地看着你平静的侧脸,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你这究竟是被惹急的胡言乱语,还是看破天机的预示。
世界会毁灭……是真的吗……
木之本樱大概是这里最清楚地意识到葵究竟多么神秘的人,无论是礼堂的援手,还是今夜细细回想发觉的一切怪异之处,都和葵有脱不开的关系。
葵就像一个蒙着厚厚幕布的箱子,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人类天性中对未知的恐惧与好奇又让遇见葵的人都不自知地被葵身上矛盾而又割裂的神秘感所吸引——
无论是那位不好惹的五条君还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夏油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长久却不自知地停留在葵身上,不是吗?
这并非嫉恨,木之本樱也对这种正事之外的关注不感兴趣,只是,身为几乎参与了所有和葵有关事件的、对葵无所图谋的‘旁观者’,她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份不太寻常的、也并非只是出于对葵独特能力的【在意】。
没错,不止是‘关注’,甚至可以称得上【在意】。
但她很清楚葵并不想要这种过度的关注,葵……应该是个很讨厌麻烦、但其实非常温柔的人。
木之本樱看着你眉宇间漫出的淡淡疲倦,眸底划过一丝担忧。
看着你的不止是木之本樱,五条悟随手抹去颊边滑落的血迹,走到夏油杰身边。
蓝眸微睐,定定注视着你。
老实说,当一个人过分疯批到行为想法都无从预测时,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换成五条悟大概就是看一眼然后不屑一顾。而当一个人冷静到事事周全步步为营时,说其谨慎抑或胆小都没什么错,面对这样的人五条悟也不会多么放在心上。但当一个人绝对理性地干着疯狂的事——偏偏还拥有不可知的强大力量时,又会如何呢?
在这之前五条悟从没浪费脑力去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直到——
明月在上,远郊的夜色尚且带着潮湿的寒意。月光没有遮蔽地倾泻而下,铺在屋顶,铺在地面,铺在少女乌黑长发与莹白雪肤上,淡色的唇冷淡地下压,神色是冷的,眼底是无动于衷的。
可偏偏说出如此疯狂的话语。
被俯视的是她,被逼到悬崖边的是她,弱小是她,神秘是她,可偏偏居高临下的也是她。
这让五条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眼前的少女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者……
升腾的怒气并未因愈发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征服而就此消失,反而与之杂糅成另一种更为复杂危险的情愫。
五条悟的目光灼热得让你根本无法继续装作看不见,你也不想这么做,于是你抬眼径直回望过去——
湛蓝眼瞳在迷蒙夜色中亮得惊人,仿若雨后骤然放晴的洁净蓝天,毫不掩饰地将自己赤/裸的欲望向你展露。
心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绝对已经引起了他们——乃至更多的你连接触都完全不想接触的家伙的注意,甚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生活在一双双眼睛的窥视下,你心情差极了,但更多的是累。
你已经很努力想远离这摊浑水,混混日子,在星星能做到的时候要求它把你送回属于你的世界——
你不想当救世主,你已经足够低调,但好像有双无形的手一直将你推着往前走。
真烦。
别让你抓到。
你撂下两句没什么威慑力的狠话,准备彻底结束这荒唐的一天。
但在这之前,帐还是要算的。
再次抬眸,你的眼睛里多了些不耐:
“在这之前,我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对你们提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至于今天的事……也许我应该对你们表示感谢?”你语气里带着几分细微的嘲弄,继续道:“但我想一个不知为何昏迷的病人此时此刻更应该待在医院的病房里,而不是你们的大本营,对吗?”
你头脑清醒丝毫不被包裹在炮弹外的甜蜜糖衣所迷惑:“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来事认为我应该出于感谢接受你们的‘好意’吗?”你重重咬着‘好意’这两个字的音节,神色嘲讽极了。
“至于你,五条悟。”目光移向另一边,你注视着五条悟亮得有些刺目的蓝眼睛,第一次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平铺直叙,没有敬语,简单粗暴地拉开距离。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和那几个明显是被你的亲亲员工戳出来的、还在框框冒血的血洞——虽然你很想以牙还牙也让他体验一下被踩在脚底下的屈辱感,但你还没有被愤怒彻底冲昏头脑——无论如何,你是绝对不会为这个混蛋游戏花一分钱的。
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你继续说道:“我们还没有关系好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就当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吧,这种状态持续到今天过去应该就会完全解除。”
“如果没办法解除——”你蓦地笑起来,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羞辱:“那就来请求我吧。”
这件事对你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意外——毕竟被划分到你的金手指里的名为【钥匙】实际上说一句‘混蛋乌鸦嘴’也不为过的不知名技能根本就不由你掌控,疯起来连你这个持有者都无差别攻击,更别提其他人了。
就目前来说,你其实也不太确定这种类似于debuff的负面状态持续的时间有多久,上上次发挥作用的对象已经死透了,你无从考据,而上一次的作用对象则是你自己——
你是在技能次数刷新的前一分钟恢复过来的,假定这不是因为你是持有者给出的特别优待,那么让五条悟‘闭嘴’的负面状态按理来说也会在今天过去之前的一分钟解除。
当然,如果猜错了你也没办法,之后的日子要么就狂扁星星让它赶紧把你送回去,要么就只能趁早收拾包袱亡命天涯了。
让他来求你——只是因为你想要羞辱骄傲的‘神子’。事实上就算他真的跪在你的面前,记仇的你也不会为他花一分钱。
你不负责任地想,你有什么办法,一切的因和果又不是出于你本意产生的,要杀要剐当然得去找罪魁祸首啊。
如果能找到的话。
没有留意到你给出不太肯定的解决办法后看你的目光几经变化的众人,你继续表明你的立场:
“最后再重申一遍,我讨厌麻烦,所以——”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否则,我不会再退让。”
你神情格外认真,说完后偏头看向身侧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魔法少女,“我要回去了。”
呆呆的魔法少女小姐完全没有get到你的言下之意,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顿了顿,微微抿唇,生硬但意外流露出几分不自知别扭地发出邀请:“……一起吗?”
抱着魔杖的木之本樱呆了几秒,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翠绿眼瞳微微睁大,反应过来后连忙用力点头。
你看着好像已经把你划分到‘好朋友’阵营的魔法少女,无声叹了口气。
她大概率误会了什么,但想要否定的你一旦对上对方水汪汪的星星眼,就很难把已经到嘴边的硬邦邦的解释说出口。
难道‘让擅长拒绝的人没办法拒绝’也是魔法少女的天赋之一吗……你不由得陷入沉思,最后得出结论。
‘真可怕,一定要阻止她成为资本家。’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