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德维茨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Summy,你在看什么?”
那尊上帝的杰作勾起笑意,说道:“月亮最圆的时候,就是家人应该团聚的时候。”
他抬起了手,虚空做出了一个眼熟的手势,透过牢房的窗户眺望月亮,仿佛在弹奏思乡乐曲。
“你在弹吉他吗?”迈德维茨问道。
楚书铭却走了过来,坐在迈德维茨床边,说:“不是吉他,是吉他。”
相同的单词,代表着迈德维茨当时的困惑。
他无法理解,guitar和字正腔圆的pipa本质的区别。
因为在奥地利,这个拥有世界音乐之都称呼的国度,他还没有见过梨形长颈的中国琵琶,只知道吉他和鲁特琴。
钟应见到了迈德维茨的感慨。
“要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能够领悟到他的意思。”
“原来,他的乐器确实不是吉他,而是琵琶。”
那一夜之后,迈德维茨就记住了楚书铭会弹奏乐器。
毛特豪森集中营看管严格,但少部分囚犯依然能够留下乐器,偶尔给德国人演奏取乐。
口琴、单簧管、吉他……
迈德维茨记得,隔壁牢房的老头,就会弹奏吉他。
某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想着隔壁的吉他,看着同样没有入睡的楚书铭。
“你是个音乐家。”
楚书铭笑着抬起手,又是虚空拨弦弹奏的帅气姿势。
他专注的表演了琵琶的演奏技巧,用他不熟练的德语遗憾回答道:“我是。可惜没有琵琶,否则我一定会为你弹奏一曲。”
“是吗?”旁边传来的低沉的声音,“我会手风琴。科多会小号!”
“会有什么用。”叫科多的囚犯低声嘟囔,“他们砸碎了我的小号!”
音乐家对待乐器,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
可惜,在朝不保夕的集中营,不是每一个音乐家都足够幸运。
迈德维茨想说自己可以去隔壁借一把吉他,却被牢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
他转头一看,见到了不少人从床上伸出头,脸上沾满黑灰、皮肤干枯、满是褶皱。
唯独眼睛格外的亮。
“我会小提琴。”
“来到这里之前,我这双手是拿指挥棒的。”
“音乐,我都快要忘记大提琴演奏出的音乐是什么模样了。”
小小的牢房,聚集了一群音乐家。
他们慢慢靠在一起,仿佛楚书铭和迈德维茨身边燃烧着温暖篝火,他们带着对音乐的怀念,聚在一起偷偷取暖。
楚书铭没有停止手上的演奏,他像伴奏一般,为他们拨弄琴弦,慰藉着寂寞苦难的灵魂。
修长的手指勾勒的不是冰冷空气,而是泠泠琴声,唤起了每一位音乐家沉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