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经验丰富的斫琴师,被多梅尼克请来修理贝卢的古琴。

“哦,贝卢,看看我给你找到了多么优秀的斫琴师!”

多梅尼克一见老朋友出现,就迎了上去,“他在中国的时候,就帮很多琴行调弦修琴,这次专门来意大利唐人街帮古琴行修理乐器,我正好见到了!”

经验丰富的钢琴家,吹嘘起钟应来,一点儿也不显得虚假。

毕竟,他确实喜欢走街串巷,也喜欢去唐人街看看热闹,还经常给贝卢买点儿中国人的有趣小玩意儿,给老朋友解闷。

所以,钟应安静的站在一旁,听多梅尼克毫无章法的夸奖他,并端详着那位九十六岁的老人。

贝卢老了。

他白发稀疏,五官都被皱纹遮盖,依靠在轮椅里的姿势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归西,又神色严肃得如同枯木雕塑,拥有了永恒的生命。

他的眼睛浑浊,听完多梅尼克的描述,转过来看向钟应。

贝卢微微眯起锐利的视线,反复打量起这位经验丰富的斫琴师。

他穿着古板的衬衫西裤,梳着严肃正经的发型,像是游走于商界的精英人士。

偏偏一双眼睛澄澈透亮,饶是贝卢老眼昏花,也能感觉到属于年轻人的执着锐利。

贝卢显然不太高兴。

“朋友,你选的斫琴师会不会太年轻了?”

多梅尼克眨眨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道:“有吗?我只看到他经验丰富,调弦上弦手法娴熟,就算只有——”

“哈里森.贝卢先生。”

突然,钟应打断了钢琴家差点自爆的辩解,礼貌克制的自我介绍。

“在我们这行,从来不以年龄评判斫琴师的水平。我三岁开始跟随爷爷学习古琴,五岁就能独自完成古琴的调音工作,七岁开始帮忙上弦涂漆,十岁已经能够独立制作属于自己的第一张古琴。”

“二十五年来,我经手的名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知道您需要给什么琴调弦?”

他说话直切主题,甚至带有一点儿天才斫琴师自视极高、屈尊纡贵,来做调弦这种小事的味道。

语气很是狂妄,仿佛准备调完弦就走,免得在这儿耽误时间。

贝卢上下打量他,产生了一丝丝困惑,“你学习斫琴二十五年了?”

钟应点了点头,笃定道:“我今年二十八,确实已经学习斫琴二十五年了。”

二十八……

“对!”多梅尼克严肃的点点头,认证了这位年轻斫琴师的年龄。

“老贝卢,中国人都显年轻,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带不专业的人过来。唐人街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师傅,最多斫琴十几年、二十年,都没有钟应的从业时间长!我这才把他请过来的。”

多梅尼克喋喋不休,简直是在用自己的多话掩盖骗人的紧张。

幸好贝卢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举例,贝卢都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钟应能够感受到贝卢的谨慎。

即使他们再怎么用语言证明,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年轻斫琴师,似乎也无法打动面前充满疑问的老人。

钟应想了想,站起来理了理衬衣袖口,直视贝卢,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您的古琴,是什么材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