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阿姨别过头,不看我,只是掰开我的手,收拢我的针织外套,“起风了,我们回去了。”
我固执的想回头看她,她站在轮椅后面,背着阳光,把我从阳台一步步推进房间。
我看见她的身后,热烈短暂又悲壮的夕阳,在我眼中缓缓落下。
芬达的团员,给我发的消息,从文字变成图片、视频,搞怪、美好的图片,火热的巡演现场,粉丝给我做的应援视频。
飒酱四月底,亲自上门看了我一趟,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睁大到极限,明亮的眼神开始泛着雾气,仿佛要下雨。
“你说你会好好养病,男人都是骗子!特别是漂亮的男人!”飒酱对着我就是一顿吼,站在原地跺脚,凶巴巴看着我,挥手仿佛要打我,落在我肩膀却是羽毛拂过的力气,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一连串的吐槽,“你不知道,你这样很丑!芬达巡演本来就累,你不在,我还要顶替你的part!你不知道你的部分,对我来说超难!上场前,我心理压力超大!”
“你不能像翔太一样!我受不了。”中岛飒太语气转郑重,把头扬起,正对着我的脸,认真看着我说,“你答应我,不会像翔太那样!不会说了再会,就再也见不到!”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只是微笑,却什么都不说。
我无法开口承诺,我保障不了的事情。
我没想死。
我只是累了。
我开始想念姨母、想念表姐、想念我的异乡同伴高俊义。
中岛飒太瞪着我,泛着雾气的瞪着我,“贤在,你这个讨厌鬼!我最讨厌你!”
说完,气冲冲的起身,拿起背包,快步走了。
背影,像在雨天路荒而逃的小狗。
坂本阿姨拿了一杯水,放在我手里,示意我喝两口,“夏天,要和我一起去海边放烟花吗?”
我喝了一口水,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淤青,夏天,海边,真美好。
想在烟花声中睡过去。
想吹着凉风,吃一口西瓜。
想见一次芬达的全员们。
我想着,想着,被推入了卧室里,扶着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关灯入睡。
梦里,一片朦胧,空荡荡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
五月初,中岛健人来看我,带了一只秋田犬。
一只胡子花白的日本土狗,健人说这只狗年龄很大,原来的主人去世,新主人不愿意继续养着它,遗弃在流浪犬救护所。
它在救护所很乖,但它太老了,身上又有病,如果没人领养的话,就会被安乐死。
“我觉得,这个狗跟你有缘,它也叫贤在。你想养它吗?”中岛健人把狗放在我的腿边,让我摸摸它的头顶。温暖炙热的体温,细软的毛发,狗狗很乖,一动不动让我摸,垂下的眼神,又显得特别无所谓。
我低头看着这只叫贤在的狗,瘦弱而苍老。站了一会,仿佛累了。慢慢原地趴到在地,头好像很重似的放在前肢上,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只剩尾巴缓慢的摇着。
它的躯体,靠在我的小腿边,从小腿的皮肤里能感受它的毛发。它一声不吭,只是静静靠在我身边。
我静静看了它好久,看它五分钟才换一个姿势,看它不吵不叫,靠在我身边也不离开。
“贤在?”我气声似的喊了一句,几近无声,它却立刻竖起耳朵,左右转了一下头,最后抬头看我一眼,默默又靠近我一点,从皮毛接触到肌肤接触的一小步。
我弯下腰,垂下手,搭在它的身上,它又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趴下,一动不动。
我轻轻把手放在它背上,慢慢摸了几下,狗狗的体温,温暖让我想起冬日的被炉。
在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岁,我也养过一只狗。
那是一只小狗,小小一只,才五个月大,姨母说它叫贤人,是我的新弟弟。它跑起来,屁股颠来倒去,特别活泼,非常好动,天天围着我转,跟我异常亲,每天都会跑出来接我回家。
有一天,它不自量力想救我,冲出来想咬,欺负我的小孩子,被狠狠踢了一脚,在河里淹死了。
等我爬起来,下河去捞它的时候,它已经被冲走,姨母陪我沿着河流找了三天,发了好多传单,连它的尸体都没找到。
那年,我抱着它的墓碑发誓,我要复仇,让他们给弟弟偿命!
姨母却抢过我的刀,哭着说我不能去,她不能失去姐姐姐夫后,再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