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和你吵架。”
“那你就闭嘴。”凉瓷又翻了个身,不再看温别声。
搞什么啊,居然来对他说教,他不满地哼了声。
温别声瞧着凉瓷拒绝沟通的背影:“我见过你腿上的伤疤,可以判断当时的伤口并没严重到可以造成死亡的程度,只是你当时太小,疼痛和恐惧让你造成了混乱,凉瓷,那一晚即使苏苏没有出现把你带走,你也不会因此死……”
“我特么让你闭嘴!”一个枕头向着温别声砸了过去,凉瓷寒着脸坐了起来。
温别声没有躲,枕头砸到他身上落下依旧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凄惨,你有健康的身体,你有可以正常运转的大脑,在长大后你有工作的能力可以赚到养活自己的钱,在这期间你拥有结交任何一个朋友的权利、资格以及自由,你拥有一个完整的你自己,你拥有一切。”
凉瓷浅色瞳孔被愤怒填满,紧握的拳头因为克制而颤动,他今天是真得不想和温别声闹不愉快的。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你惨得多,但不代表他们要像一个可怜虫一样寄生在别人的光影里,靠祈求别人偶尔施舍的关心活下去,更别提你比他们要……”
“你是那些比我惨的人之一么!”
凉瓷站了起来,最后的理智让他没有大喊出来让他们成为被围观的笑话,他瞧着高高在上对他说教的温别声。
“你是温别声,看看你住的房子,那些你伟大父母留给你的遗产,你这辈子最惨的事情怕不是此时此刻需要坐在这些纸壳上,弄脏你昂贵的裤子!”
他用力泄愤地踢了下那些纸壳。
“你这种从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你以为你看到过别人的悲惨,你就能真正体会那些悲惨,然后说着你明白,你懂,讲着你不愁吃穿在思考人生意义时悟出的大道理,我告诉你!”
凉瓷狠狠抓住温别声衣服,盛怒之下露出尖尖的虎牙:“你在思考人生意义时,那些悲惨的人在过着你想象不到的悲惨人生,不要寄生在别人的光影里。”
他笑,嘲笑:“那是因为你一直活在阳光下。”
你怎么能懂那一缕阳光对于一直生活在阴暗潮湿里的人有多么重要,珍贵。
两人瞧着彼此,一个愤怒,一个复杂,爆发了从没有过的激烈争吵,不该发生在情敌之间的过界争吵。
“你健康,高大,聪明,有家产丰厚的底子到温大医生的名声,我没有嫉妒你人生的顺风顺水,你也不要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凉瓷甩开手,回去纸壳那里把被子丢到旁边去,帽子一盖就侧身躺下了,看来他和温别声天生不对付,即使不是情敌也不会相处和谐。
温别声静静地坐了半天,起身走了过去,拿起被子向凉瓷盖去。
凉瓷皱眉,挥手就把被子掀开,抬起的手连带着被子被温别声强硬地按了下来。
“凉瓷,你成年了。”
凉瓷眼睛一瞪,随着他的反抗两人从之前的争吵变成了身体上的对抗。
最终凉瓷凭借着技术把温别声放倒,压了上去,眸光闪烁:“和我动手,你找……”
房间骤然变暗。
凉瓷下意识警惕向外看去,放松了对温别声的压制。
“晚上10点这里统一熄灯。”温别声解释着,猛地一个翻身,用被子迅速把凉瓷裹住。
两人位置调换,凉瓷的手从被子里挣不出来,气到骂人:“你特么偷袭!”眼睛适应了黑暗,怒视着身上的温别声。
两人又好一阵对抗,凉瓷力气上原本就不如温别声,现在被束缚就更挣不脱了,他终于老实了下来,凶巴巴地瞪着温别声,但是帽子有点挡住了他的眼睛。
“凉瓷。”
“别叫我名字!”
温别声把他的帽子推了上去。
“凉瓷,你现在是大人了。”
“你没完了……”
“让那个受伤的小男孩,从那晚的大雨中走出来吧。”
凉瓷如同被锤了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心脏上,打得上面的锁链晃了晃,发出声响,时隔多年终于被他发现。
“他在那里淋了很久的雨,一直活在恐惧中,他被困在那里太久,你该带着他向前走了。”
温别声低沉的声音在引路,带着凉瓷看到了那个浑身湿透,恐惧着颤抖着的小凉瓷。
他从未走出的噩梦。
凉瓷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但那些问题却不停冒出,重复,一遍又一遍,非要逼迫他承认。
为什么要什么都听苏苏的?
因为很害怕被他赶出去。
帮他收拾那些欺负他的人只是为了报恩么?
不,不是,因为想让他知道自己有用,这样就会把自己留下。
为什么知道他在利用你也不拆穿他?
我不敢!我不敢!
那么现在呢?
凉瓷脑袋轰地一声,他睁开眼睛,浅色的瞳孔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还要继续这样下去么?”
“不!我不想……”
他用力摇头,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他不想一辈子只能抓住那一把虚无缥缈的光,他想站在阳光下,他想抬头看看那太阳,他想被刺得睁不开眼睛,然后骂一句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听见锁链脱落的声音,听见那场经年不休的大雨偃旗息鼓,听见阳光刺进来的声响,听见7岁那一晚离开的脚步。
他亲手摘下了锁链。
这世界再也没有被困住的凉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