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羊肉火锅店,老式加炭的铜锅,离宿舍近,又适合聚餐,所以住这附近的运动员都挺爱来的,基本都是老板的熟客。
老板见卫峻风回来了,上前问:“您怎么又回来了?有东西落下了?正在收拾,我让人赶紧去给您看看。”
卫峻风:“我带我朋友来再吃一场。”
老板:“您还吃得下呢?”
卫峻风硬着头皮,撒谎:“当然吃得下。”他背对着夏芒,拼命给老板使了几个眼色,“我刚才压根没吃多少啊。”
老板不明所以:“哦,是,是,您没吃多少。继续吃,继续吃。”
卫峻风太后悔了。
他今天出门前没有洗头,没有刮胡子,穿得也没有型,是从衣柜里随便拿的两件运动服上衣和裤子,不同套,还穿的拖鞋。
怎么会这样?!!!
要是知道今天会遇见夏芒,他一定会精心打扮的。
他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他想说你长高了,想说你变成熟了,想说我听说你自己用法律从父母手里争取到了奶奶留下的遗产,我真为你骄傲,我真乐意看到曾经那个被欺负了也只敢蜷缩起来蹲在地上哭的小孩变得独立、坚强又勇敢。
他想对夏芒说,这些年来,你真的很努力,你说要变得不再依靠别人,恭喜你,夏芒,你真的做到了,你很厉害。
但他们分开这么多年,现在也称不上是朋友,忽然这么说未免显得太过突兀。
于是只是不痛不痒地问了问近况。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我听说你考进了医学院,是要做医生吗?”
“我想到时候找个学校做老师。”
“做老师好啊,很好很好,很适合你。”
“谢谢。你也是,听说你这两年比赛拿了不少奖,同事讨论的时候我听到过,但想着我们都不联系了,所以也不好意思上门恭喜你,在这里给你补一句
了,恭喜你了。”
“你、你有看我的采访吗?”
“没有,什么采访?我不怎么上网,你说的是哪一个,我回去查一查。”
“你要是没看过就不用去查了。来,来吃饭,我给你调一个蘸酱,我特别会调这个。”
夏芒几乎全程没怎么抬头,可也没吃多少,他本来胃口就小,而且在茶馆已经吃过一些了。
当卫瑜敏站起身来的时候,夏芒神经过敏地看过去:“你去哪?”
有个卫瑜敏在这里还好些,要是只留他跟卫峻风两个人,他会更不自在的。
卫瑜敏:“我上个厕所。”
夏芒:“还回来吗?”
卫瑜敏:“……回来的。”
卫峻风看夏芒这样紧张,妹妹一走,他也不吭声了。
包厢里只能听见火锅沸腾时气泡翻涌出水面的咕噜咕噜声。
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静了,从刚见到夏芒时心底就爆发出来的复杂情绪此时渐渐能够分捋清晰,他难耐酸涩地问:“一直是我在没话找话,你就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了吗?小芒,你就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吗?”
他心尖上,陈年旧痂像是被硬生生地剥开,又流出新鲜的、滚烫的血。
夏芒想,我不用问。
怎么会需要问呢?他一直知道卫峻风过得怎么样,卫峻风哪天有哪场比赛,成绩和名次是什么,卫峻风住在哪里,买了车,喜欢穿什么,每一个采访,娱乐绯闻,他全都知道。不能说他每天都在看。其实他也想过几次要不要彻底放下卫峻风,尤其是在学业特别繁重的时候,学的头昏眼花时,尤其清心寡欲,最长的一次他憋了两个月,还是破了功去了解卫峻风在做什么。
他知道卫峻风过得很好。
和他想的一样,他离开了卫峻风以后,卫峻风的事业一帆风顺。
这样就很好。
他可以忍耐,可以站在卫峻风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卫峻风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众欢呼。
卫峻风看见夏芒的眸光冷了一冷,好像是觉得有点烦,答非所问:“包厢里可以抽烟吗?”
卫峻风:“可以吧。”
夏芒拿出一包烟,抖出一根,低下头,自顾自地说:“那我抽一根。”
卫峻风傻眼了,他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在他心里的夏芒还是那个纯洁无瑕、胆小爱哭的小芒,而眼前的夏芒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气场却强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