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咖啡店里吃过了。”陆封州漫不经心地搪塞他。
“你只喝了两口咖啡。”明维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耿直地拆穿他的谎言,“我在车里看到了。”
眉眼间浮起淡淡的诧异,他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来,“在车里盯着我看得这么仔细,小孩,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明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对那两个字眼往深处想,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陆封州收起笑意来,看着他没说话。对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时,倒是觉得自己和小孩开这种玩笑,未免有点不知分寸了。
堵塞的车流终于动了起来,陆封州专心开车,没有再跟他说话。
车开上跨江大桥时,藏在云层后的暴雨就从高空里重重砸了下来,前方的路又毫不意外地陷入了严重的堵塞。
雨水从车窗外接连不断地流淌滑落,视野里很快就模糊朦胧起来,耳旁只剩下雨点重重落在车顶和玻璃上的嘈杂声响,以及偶尔掺杂于其中的滚滚雷声。
从水流不断的车窗上看到自己模糊的脸庞,再看看陆封州搭在方向盘上干净的手腕,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明维出声补充:“哥哥可以先吃,剩下来的再给我吃。”
陆封州顿了顿,语气不明地反问他:“吃我剩下的东西,你也愿意?”
明维没说话,头却点得十分干脆。撇开其他人不谈,如果是陆封州的话,对明维来说,他当然是愿意的。
或许对方早已经不记得,年纪更小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和陆封州一起吃过东西。只是恰恰相反,是陆封州吃掉了他剩下来的食物。
陆封州却不知道他心中想法,更加确信地将他认作是流浪的小孩,穿得这样脏兮兮不说,大概连干净的米饭,也没有吃过几顿。
他在喧闹的雨声里陷入沉默,最后没有否决明维的提议,从他手中接过了装蛋糕的纸袋。
陆封州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将蛋糕和叉子递给后座的明维。嵌在蛋糕顶层的两颗草莓,他甚至都没有去动。
明维垂头看了看盒子里的蛋糕,尝试着打探他的口味:“草莓也不喜欢吃吗?”
桥上的车辆慢吞吞地挪动起来,陆封州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话语简洁地回答他:“我在开车。”
明维哦了一声,语气里夹带着少许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失落。
陆封州面上神色微顿,出于微妙的心情开口道:“你递过来。”
明维的眼睛里立刻就有了笑意,他用叉子穿过草莓,然后将叉子送到陆封州的脸边。沾过汗水和泥点的手臂也很脏,他不敢离对方的脸太近。
陆封州却面色如常地偏过脸来,从他的手中叼走了那颗草莓。
温热的呼吸落到他指尖,明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脑中任何想法都没有。只是在心中轻轻地啊了一声。
陆封州不嫌弃他身上脏,他想。
他们在桥上堵了一个小时,下桥以后路越走越偏,街上的车辆也明显减少起来,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道路都畅通无阻。
导航最后指向了老城区的工地。
工地四周多为无人居住的荒地,此时车外大雨未停,天色也一片漆黑沉郁,工地上似乎已经停止施工。
透过窗外朦胧雨雾,隐约可以看见工地旁边立着的两层简陋小楼。陆封州见状,当即就皱起眉来问:“你住这里?”
明维半真半假地解释:“我这里上班,住工地上的临时宿舍。”
原来不是流浪的小孩,陆封州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你在工地上做事,家里人知道吗?”
明维愣了一秒,倏地弯开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是孤儿。”他语气轻快地接话。
他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这会儿露出开怀的笑容来,倒是衬得牙齿整齐洁白,显然是还未染上那些民工抽烟喝酒的陋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