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夏萤,你快去找林大夫,就说娘子盗汗了!”
耳畔是婢子们清脆娇柔的嗓音,沈玉娇缓缓睁开眼,方才那光怪陆离的梦境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秋香色的秀丽帐顶。
她怔怔地眨了两下眼,便看到冬絮那张担忧的脸庞探了过来:“娘子,您能说话么?您说说话,别吓奴婢呀。”
沈玉娇唇瓣翕动:“我……”
才发出一个字,喉间宛若吞了刀片后凝结血痂般,干哑酸涩地厉害,
冬絮见她能出声,眸光也是一片清明,再不似昨日那般迷离涣散,长长舒了口气,边拿帕子替沈玉娇擦着汗,边带着哭腔道:“娘子没事就好,您先躺着别动,昨日你耗费太多气力,大夫交代了千万要好生歇息……奴婢这就给你端杯茶水。”
很快,冬絮就端了杯红糖枣茶过来。
待那清甜温热的茶水漫过喉咙,那份干涩不适也有所缓解,沈玉娇靠在柔软的迎枕上,想到方才那个古怪的梦,还有些心有余悸。
真是太荒谬了,她怎会做那样的梦。
至于梦里那俩人……
沈玉娇闭了闭眼,大抵是她总担心那俩人起争执,没想到连做梦都在担心。
“娘子,灶上煨了枸杞鸡汤,奴婢给你端一碗来。”
冬絮的唤声拉回她的思绪,她重新睁开眼,也感受到身下那难以忽略的疼意,蹙眉问道:“孩子在哪?他可还好?”
她只记得迷迷糊糊中,听到孩子哭
了一声。
在那之后,她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是现在。
“娘子放心,小郎君也平平安安的。”冬絮笑道:“他就在隔壁,由奶娘带着,您醒来之前,才喂过一回奶,脸上的乌青也都没了,可比昨日精神不少!”
沈玉娇闻言,一颗提起的心也算放了下来,难掩憔悴的眉眼缓缓舒展:“那就好。”
忽而又道:“把他抱来给我看看吧,生下来我都没能瞧上一眼,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现下可不行。”冬絮摇头。
“嗯?”
“郎君还真是料事如神,知晓您一醒来定要看孩子,是以特意交代了,您要是醒来,得先自个儿吃饱喝足了,才能将小郎君抱来给你瞧。”
说到这,冬絮笑嘻嘻地朝沈玉娇挤挤眼睛:“娘子可不知,经此一遭,郎君真是将您看得眼珠子般。若不是前头还有一堆事要忙,他恨不得寸步不离地陪着您呢。”
沈玉娇眉心微动,想起昨日疼到不行时,裴瑕守在身侧紧紧抱着她。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腾出幻觉了,恍惚间,他好像还给她喂了药?
“郎君这会儿在哪?”她问。
“郎君在前院呢。”
冬絮道:“昨日傍晚您的外祖父、舅父舅母还有齐府大姨母都赶来了,您睡着了不知,舅夫人与姨夫人来寝屋看了您一会儿,知道您受的罪,心疼得直抹眼泪。郎君怕吵醒您,便请她们去隔壁看小郎君了。”
“李公与舅老爷要上早朝,今日天不亮就套了马车离府。姨夫人昨夜在府上留宿一夜,晨间刚用过朝食,勇威候府就派人来催了。娘子您知道的,姨夫人家那个婆母最爱立规矩,姨夫人无法,又来咱院里看过您和小郎君一回,便也回了府。如今府上的客人就剩着舅夫人在西厢房,哦还有那个.......”
冬絮的话陡然收住。
沈玉娇疑惑,刚想问“哪个”,话到嘴边,也反应过来,嗓音不禁放得很轻:“你是说,谢郎君?”
冬絮面色讪讪,点头:“嗯,那位郎君昨日也一直在屋外候着。咱们郎君见天色已晚,坊门业已关闭,便留他在客房住下。”
裴瑕竟然将谢无陵留下了。
沈玉娇心下诧异,却也很快理解,裴瑕行事一向磊落光明,胸襟更是宽敞,昨日谢无陵虽有失礼逾矩之举,但也是为了帮忙。
裴瑕便是不喜他,也不会做出将他赶出府中,由他流落街头之事。
冬絮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娘子的脸色,见她提到那个“谢郎君”后就沉默下来,虽满腹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轻声道:“娘子,您歇着,奴婢去给你打水。”
沈玉娇心不在焉“嗯”了声,虚弱的身子靠着迎枕,脑中浑浑噩噩,一会儿想起谢无陵,一会儿想起裴瑕,一会儿又惦记着那尚未蒙面的孩子。
就在这浑浑噩噩中,洗漱一番,婢子们端来鸡汤和肉粥。
大抵是心里有牵挂,她也没什么胃口,在婢子劝说下多吃了几l口鸡肉,又将汤喝光了,便觉八分饱。
“现在可以将孩子抱来了?”她拿帕子轻轻擦过嘴角,满怀期待看向冬絮。
“是,奴婢这就将小郎君抱来。”
冬絮笑着转。
还没走两步,帘后传来一声清脆请安声:“郎君来的可巧,娘子刚用过鸡汤,正盼着见小郎君呢!”
床帷间的沈玉娇听得这动静,刚懒洋洋塌下的腰肢又直了起来,下意识朝往看去。
只见雾青色的绣花帘子轻动,那扇八尺高的檀木屏风后,一袭白底竹纹玉色锦袍的高大男人,怀中稳当抱着个襁褓,缓步朝她走来。
“玉娘怎的这副表情?”
迎着她望过来的目光,裴瑕清隽眉眼含着淡淡笑意:“难道只盼着见小郎君,不盼着见大郎君?”!